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社交尴尬,黄灿带林忆去了一个空包厢。
“忆忆,你想吃啥就点啥。挑贵的点!”
“我等会直接拿单子去后厨,不用付钱。”
林忆闻言打趣了她一句:“你这算不算带我吃白食?”
黄灿摆摆手,给林忆解释。
“不算昂,这家店是我爸跟我大姑合伙开的,顶多算我堂哥跟我合伙吃白食。”
看了看林忆点的,黄灿又往单子上加了几道菜,就屁颠屁颠跑后厨去了。
林忆无聊地开始揪起桌布,突发奇想,想看一下陈言清还在不在她家?
调开监控看,陈言清早就离开了。
林忆瘪瘪嘴,挺难过的。
“好吧,已经走了。”
正想把进度调回一段时间,观察陈言清有无异样;
“你不是菠萝过敏吗?怎么还点了菠萝咕噜肉?”
睨着林忆惊慌的眼神,吴之宁心里明了了。
林忆,也是重生的!
“这样看着我,被吓到了?”吴之宁在她对面坐下。
林忆脸色僵了一瞬,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知道我菠萝过敏?”
言下之意,吴之宁猜到了。
“林忆,因为我跟你一样。”
吴之宁清冽的嗓音继续响起,“况且你今晚过来,不也是想试探我吗?”
小伎俩被戳破,林忆不自觉地紧张。
“那我这不是试探成功了嘛。”
听着林忆话里的嗔怪,吴之宁就想起她的自杀离世,心里不是滋味。
“别跟我撒娇,我现在不吃你这套了。”
“我就想问你,既然答应了我好好活,为什么要……死?”
“为什么要骗我?林忆,你骗我!”
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这一声,吴之宁眉宇间染上怒气,手重重砸在桌上。
林忆被吼得说不出话,心中大恸,涌上无数愧疚。
“没有话跟我这个师兄说了?”
吴之宁定定瞧着她,自嘲地笑了笑。
上辈子,吴之宁恨透了自己。
为什么要相信林忆的话?
为什么没有让她活下来?
“林忆啊……”
吴之宁极力克制住情绪,可痛恨已经把他淹没了。
“我当时在英国听到你离世的消息,我人都快疯了。”
“黄灿还瞒着我,你俩到底要干嘛?”
每句话都重重打在林忆心头上,幽幽地叹息:
“之宁,我把周知蕴给杀了。”
“但这都是他逼我的,我都得脑癌了,我也不怕了。”
林忆仿佛一碰就要碎的眸子,瞬间燃起了点点星光。
杀死周知蕴,对她来说是痛快的。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刀刀捅在周知蕴的腹部,下手狠而快,又因心中复杂的感情不自禁地落泪。
又怕又恨!
“我当时给他用了醋托啡,他就像个死人一样,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我很怕人知道,所以我把他分开了,扔河里去了。”
吴之宁眉头紧锁,偷偷擦干手心的汗。
这些事,吴之宁从来就不知道。
太遥远了!
林忆低头笑笑,淡然的声音从唇间溢出。
“你是不是以为我自杀是为了给陈言清殉情啊?”
“不是吗?”
吴之宁极其地质疑这句话的真假。
“不是的,”
林忆目光微微低垂,苦涩的声音也慢慢弱了下来。
“我自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扛不住化疗了,好痛啊。”
说着说着,林忆嗓子眼突然一阵发紧,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
“陈言清是对我很好,我也爱他,可我更爱我自己;我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结束我的生命。”
吴之宁无比自责,痛苦地掩面哭泣。
他从来不知道林忆得了脑癌,杀了人;
而是肤浅地认为林忆殉情了。
林忆强忍着奔流出来的泪水,安抚地拍了拍吴之宁颤抖的肩膀。
“之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我会重蹈覆辙。”
“我很明确告诉你,不会的。”
吴之宁紧紧抓住林忆的手,泪水灼烧淌出眼眶,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会?那你为什么想要确定陈言清?”
林忆不动声色将手抽离,在吴之宁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阴暗面。
她林忆就是一个恶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我承认,我是想通过你去确认陈言清是不是重生?”
“我也承认我自私,陈言清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当然想独占。”
室内寂静了良久,静得只能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林忆,如果这一次陈言清最后不属于你了呢?你该怎么办?”
吴之宁脸上泪痕未干,眼眸略微发红,看向林忆时视线模糊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不属于就不属于啊,你最了解我了,我不可能因为任何人去放弃我的一切,牺牲自我的。”
“他不喜欢我,我又不会死。”
听到林忆这样说,吴之宁愁眉也略略地舒展。
“我告诉你想知道的答案。”
这句话是吴之宁无奈的白旗。
“陈言清绝对……不是!”
这样的判词太过于残忍,林忆很难接受期待中的结果没有发生。
“我不是很相信。”
林忆宕机了会儿,努力找寻着陈言清的一丝破绽,能用来反驳这个结论的破绽。
“之宁,就这两天陈言清给我的反应,他像是很早就认识我了。”
“陈言清只是藏得太好了,你我现在都还没有发现罢了。”
吴之宁轻轻嗤笑出声,他早就预料到了林忆的反应。
见她茫然,失了神一般愣在原地;
吴之宁微微阖上双眸,他又投降了。
“最直接的方法,我现在把陈言清喊过来,你当着他的面把菠萝吃了?”
“但你会过敏,你身上会起疹子;我不希望你这样做;可如果你想这样做,我会帮你。”
吴之宁很想让林忆死心,可又不想是通过伤害她自己的方式。
他期望从林忆口中说出“算了”二字。
吴之宁有千般法子可以帮林忆验证猜想,可他想赌。
赌陈言清在她心里的位置,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押陈言清输。
林忆思忖片刻,“那你帮我,算我欠你个人情。”
听到这句话之后,吴之宁眼睫很轻地颤了一下,被林忆气笑了。
“你他妈想那么久,就憋出这句话啊?”
“还欠我个人情!”
吴之宁歇斯底里地怒吼,心情不佳连带着门都遭了殃。
“吴之宁你神经病啊,不是你问我的吗?冲我发什么火啊?”
林忆诧异,不解他这是又闹得哪出?
“爱帮不帮。”林忆暗自腹诽,狠狠踹了一脚椅子。
“哥,你眼睛怎么肿肿的?你哭了?”
黄灿端菜上楼时,碰到在拐角处生着闷气的吴之宁。
关心是半真半假,好奇吴之宁为什么哭是真。
吴之宁默默转过身不想面对黄灿的聒噪,偏这时黄灿还死命凑上前,想探个究竟。
“哥,你失恋了?”黄灿想了想,继续说:“还是你模拟没考好?”
吴之宁脸色直接垮了下来,薄唇紧抿着,依旧一言不发。
见此情形,黄灿也不敢再问了。
“哥,那你饿了吗?你要不要过来一块吃点?”
看到黄灿端着的菠萝咕噜肉,吴之宁炮仗一点就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吃什么菠萝,菠萝有什么好吃的?这道菜有什么好吃的?”
黄灿心想自己这段时间挺安分的啊,哪里又惹到他了?
“吴之宁你天天那么暴躁,你内分泌失调啊?”
“你再这样大声跟我吼,我等会儿就找大姑告状去。”
吴之宁白了一眼,每次都是这一招。
“给我。”
黄灿没好气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假笑中带着恼意:“想吃,自己点去。”
说完,黄灿再也没理他,自顾自上楼了。
“忆忆,我真无语了。”
黄灿边拿热茶啷碗,边跟林忆吐槽吴之宁。
“就我上楼的时候,我碰到我哥了。”
“我就问了一下要不要一块吃?他就像个大炮,对着我就是一顿输出。”
“要不是看他是我哥,我迟早得给他来一棒槌。”
黄灿恶狠狠地说,一脸愤愤。
林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为吴之宁解释。
“也许是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呢。”
“算了算了,不管他了。”
作为始作俑者,林忆深深感到抱歉。
决定过几天给黄灿送条项链,安慰一下她;也能宽慰自己的愧疚之心。
“你还真不等我就吃了呀。”
人未到,声先到。
两人同时随声看去,林忆心下猛然一动。
“还吃呢?不给你朋友介绍一下我俩?”
“哦哦哦,”黄灿专心吃着,反应都慢吞吞的。
“忆忆,这位是我哥→吴之宁;那位是我哥的发小→陈言清。”
陈言清微微向她颔首,林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眼里的雀跃却藏不住。
黄灿敏锐察觉出有一丝不对劲儿,“忆忆你和言清哥认识啊?”
林忆:“前几天认识的。”
陈言清:“对,认识。”
吴之宁:“不认识。”
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让黄灿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吴之宁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呀,我又没问你,你捣什么乱?”
黄灿往吴之宁碗里扔了块菠萝,眉眼弯弯却又很欠揍。
“哥哥,吃菠萝。”
黄灿故意拖长了尾音,就是想恶心恶心吴之宁。
果不其然,吴之宁一副被冒犯到了的样子。
“好巧。”
陈言清用着一贯平淡的语气,左手拇指与食指不停揉搓,不自觉紧张怕被林忆抓包。
林忆:“是挺巧。”
吴之宁冷哼一声,巧个屁。
吴之宁求爷爷告奶奶让陈言清过来陪他吃个饭,死活没空;
装作不小心把黄灿和林忆两人的合影发过去,还没等自己消息发出;
对面聊天框只弹出两个字:“地址。”
受伤的世界,只有吴之宁一人达成了。
“哥,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那么喜欢吃菠萝?”
“给别人留点儿,你别夹完了。你别丢我的脸。”
黄灿凑近吴之宁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他。
吴之宁自动屏蔽黄灿的话,他要不多吃一点,另一个缺心眼儿不知道会吃多少?
林忆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一鼓作气站起身,眼疾手快把最后一块菠萝给夹走,
木筷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黄灿立刻狠狠踩了吴之宁一脚,并且剜了他一眼。
黄灿真的怀疑吴之宁内分泌失调了,现在发疯都不分场合了;
一定得跟大姑说说,挂个号给吴之宁看看。
吴之宁身形松散地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忆,仿佛在说“你敢吃的话,我敬你是条汉子。”
林忆侧目,陈言清还是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她心沉了下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林忆视死如归地闭上眼,不出一小时她就会肿成猪头。
“你们先吃,我有事先走了。”
吴之宁语气沉闷不悦,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陈言清喊过来。
“我哥可能今天真的是心情不好,别管他。”
不知原委的黄灿只能讪讪地替吴之宁打圆场。
细想了想,吴之宁今晚状态确实不对,黄灿有些放心不下。
“我出去看看我哥。”
霎时,包厢内的两人面面相觑。
“陈言清你是不是喜欢我?”
冷不丁问出口,林忆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蠢。
真的是疯掉了。
陈言清还是陈言清,林忆却拥有了多一份的记忆。
陈言清有被发现的惊讶和无措,但是没有否认。
“对。”
轻轻的一个字,林忆下意识抬头望向他。
陈言清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缥缈又落寞。
“对?”
“怎么会对?”
难道是事情进程都改变了吗?
“为什么不对?”
陈言清问她。
林忆迟迟不出声,说还是不说?
说出来,姑且不要说陈言清会不会相信;
会不会带来更大的轨迹变化,她能不能承受的住?
林忆不敢赌,她也赌不起。
“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喜欢我?”
“你不觉得太虚伪,太假了吗?”
林忆用话刺他,她太胆小了,妄图推开对方来逃避现实。
“不是的,我认识你很久了,很久了。”
“六月底,我就认识你了。”
陈言清揣着满腔的失落,垂头丧气的模样像只犯了错的小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