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还是那条街道,路人还是那些路人。
但此刻,两者给人的感觉已然完全不同。
先前走在街上,只是冷眼的旁观者。现在却是真正融入了其中,因为时时刻刻投来的目光,使得几人所在既为这方世界的中心。
苏星河被看得不自在,“是不是太高调了?”
阿瑞斯眼睛一亮,“哪里高调了,我们这几天不一直是这样吗?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我们很难的。要找一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天了,是不是低人一等习惯了,气势被磨没了?还能不能找回曾经的初心了?”
巢灵萱一直躲在自己身后,让方依梦也感觉不太自在,见阿瑞斯的张狂话语又引来了更多注视,她给出中肯的建议,“闭嘴。”
“好的。”阿瑞斯接受了建议。
见其他人玩闹结束,神夜才悠然回答苏星河的问题,“高调和安全你选择哪一个?”
苏星河不爽,感觉自己这是被拿捏了。但也没有长篇大论反击的想法,因为那样更累。
这只是一座两三千人的小城,而且被几人转了几天了,小商小铺不一定知道在哪儿,但是偌大一个镖局的位置肯定知道。
一路向着镖局前进,等就快要到了,神夜才突然问到,“等下到了镖局,由谁当话事人?”
李强只是单纯跟着队伍行动,突然感觉信息有些不足,懵懵的问到,“话什么事?”
能威胁到聪明人的,是更聪明的人。而能威胁到更聪明者的,唯有笨蛋。
神夜眼角微不可查的跳了一下,低声解释道,“我们的目标是和镖局搭上线,在他们觉得必须离开望仙城的时候能带上我们。我们没钱,和他们也攀不上关系,能打的牌只有已经不会说的李捕快这一张。话的事就是负责用这唯一一张牌来获得我们想要的结果。”
李强点头,不管听没听懂,反正先表示听懂了,然后把事情推出去就行,“你自己出牌不行吗?”
神夜摇头,“这几天为了收集情报,我和他们有过一点点接触,表现得太像一个跑腿打杂的了,哪怕现在换身衣服,恐怕也加不了多少分。”
苏星河一惊,突然觉得,神夜这一句话把自己以外的人全剔除了。
阿瑞斯和巢灵萱在人来人往的客栈打杂。李强在城门口要饭。方依梦为了开地图到处探听消息。唯有自己是成天到处闲逛,一副老大微服私访的派头。
在这儿等着我呢?果然,命运给了你礼物,事后肯定要收回礼。
苏星河沉吟片刻,“我牌技不好,不适合打牌。”
李强吐槽,“就一张牌,讲什么牌技?”
苏星河正要与神夜展开尖端交锋,被李强一句话怼得说不出下文。
行行行,要这么玩是吧?那我也怎么开心怎么来了,只要能苟过今天,根本无所畏惧,后面就别怪我了。
“好,我来打,你们好好看着就行。”
说话间已经来到一座左右各摆了一座石狮的宽阔大门前。
大概觉得一对石狮子还不够有气势,门口的台阶上还站了两个壮硕的年轻人。
既然对方这么做,摆明就是说,闲杂人等回避,访客到看门人处登记。
苏星河却正眼都没给他们一个,像回自己家般,直接带着身后几人大步走了进去。
过于嚣张的气势,让两人连拦的想法都没有,只能相互推诿一番后,选出一人,越过他们,快跑着进入院内通报。
苏星河正愁进来后不知道该怎么走,见有人小跑着带路,他也小跑着跟了上去,身后的神夜等人也只能跟着他跑。
等这名镖师弟子来到一间厢房前,都还没来得及通报,就见苏星河等人已经跟了进来。他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有客人来了,还是该说有仇家上门了。
就在他犹豫间,眼见得苏星河都要自己上去推门了,才连忙叫到,“总镖头,有客人来访。”
屋里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什么客?在大厅吗?”
镖师弟子咽了口唾沫,“就在我旁边。”
吱呀——
房门打开,一名散发着澎湃气势的壮硕中年男子看向屋外。眼前几名气质各异的年轻人让走南闯北多年的他,一时间竟然判断不出对方的底细。
然后,他的澎湃气势迅速缩小,脸上堆砌出商业化的笑容。
“在下杨炳旺,是这个镖局的总镖头,几位公子找我可是有镖要送?”
阿瑞斯很紧张,作为各种游戏的攻略高手,他开始快速思考如果是自己负责沟通,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才能在空手套白狼的前提下,和这位开口就谈生意的总镖头搭上线。
是该先谎称确有生意,还是抛出狱灾的消息,又或者从认识李捕快开始一路谈感情?
在他展开头脑风暴,飞速推演各种应对与分支发展之时,就听苏星河直接把唯一的一张牌丢到了对方脸上。
“李捕快死了,你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就这两天,由你们镖局负责送我们离开望仙城。”
苏星河进来,似乎真的就为了把牌打掉,事情一完,转身就走,众人险些没能跟上。
杨炳旺脑海里一片空白,李捕快死了?怎么死的?怎么会死?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衙门没有一点消息?他死了和出城有什么关系?这些人为什么找我?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该不该问。眼见那几位貌似官家权贵的公子小姐已经要走出后院,他没有追上去,只是在原地躬身拱手,“小的立刻准备。”
苏星河控制着自己,没有作出丝毫回应。
在他想来,自己打完牌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说,我扮演老大的任务完成了,然后顺理成章的把后面忽悠人的任务交给神夜。
偏偏没想到这个杨炳旺这么怂,连质疑的话都不敢问一句就接受了毫不合理的任务。
心里一番复盘,确定这不是神夜能料到的后,脑海里闪过杨炳旺开门时的异常样子,屋里或许有答案,但既然目标已经实现,就没有必要节外生枝了。
走在最后的神夜扫了眼屋子,动作微一停顿后,继续迈步离开。
等几人走远,杨炳旺起身,打发走弟子后,回到了屋里。
他来到窗台旁的书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一本账簿,账簿旁边的砚台上还架着一只尚在淌墨的毛笔。
账簿被快速翻动,晃眼间可以看到,靠前的位置密密麻麻记满了日常收支。可当来到最后几页,上面的内容赫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小翠说她母亲在梦灾中受伤了,要找我借些钱看大夫。每月给他那么多工钱居然还找我借!可周围有人看着,我只能先借了她两百文。但她这辈子都别想再从这这里要到半个铜子儿了。
二夫人居然说天冷了想添件厚实的衣服。这是在教我应该怎么做事吗?等着吧,过几天你就再也不用担心天冷了。
张镖头暗示要再收两个弟子,他已经有三个弟子了,我才八个,这是想要抢走我总镖头的位置!那我今晚就绝了你的险恶用心。
账簿被翻到空白的一页。
杨炳旺拿起毛笔,重重写下。
有几个小子突然出现,拿李捕快的事威胁我。想要我护送出城?很好,那我就送你们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