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史密斯觉得很不理解。
为了对付一个无名小卒而葬送史密斯家族两代人积攒下来的威望与声誉，显然这是笔赔本买卖。
“够了！”小史密斯抡起拳头猛地砸了下桌子。
老史密斯不说话了，朝他投去责备的目光。
“他只是一个东方人。”
小史密斯双手撑着桌面，很是费劲儿的站起来，既憋屈又愤懑的迎上老史密斯的视线。
“他只是一个东方人！”
见老史密斯一言不发，他耐着性子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被毁灭的原因从来就不是弱小，而是傲慢。”老史密斯拿起放在他手边的那本书。
小史密斯瞥了眼封面——《三体》。
“你真应该读读这本书。”老史密斯说完把那本《三体》抛到他面前。
小史密斯先是冷笑，继而摇头，最后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当着老史密斯的面点着了那本书。
一团火焰升腾而起，即将燎到他手指时，小史密斯将那本烧了半截的书往空中一抛。
“爸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他起过身去，一瘸一拐的离开这里。
石大科赶忙拿起灭火器扑灭火焰，即便如此，地上那张造价不菲的羊毛地毯也被燎出个大洞。
“我马上找人更换。”
“你去看着他，不要让他打乱我们的计划。”
说这话时，老史密斯脸色格外阴沉。
石大科有心劝劝他，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他跟在老史密斯身边长达五年之久，早已摸清楚老史密斯的性格。
对于家事，他向来不喜外人指手画脚。
“我知道了，老板。”石大科把资料放在书桌上，接着他便转身离去。
老史密斯拿起那份资料，翻开第一页。
一张陈海的两寸照片赫然闯进他的视线。
这是一份陈海的背调材料。
老史密斯着重将履历那一栏看了一遍。
——陈海，男，二十七岁。
——曾于魔鬼角雇佣军3425部队服役两年，获大白鲨勋章。
注：魔鬼角雇佣军组建至今，获得大白鲨勋章的士兵仅有五人。
——疑为杀手红龙。
——曾以独立医疗工作者的身份活跃在世界各地，专为达官显贵、企业大亨提供医疗救治服务。附：《患者名单》。
——与华国秘密安全局局长关系紧密，来往密切，疑为华国秘密安全局作战部队外围成员。
雇佣兵、杀手、医生、特工，四段履历介绍，四重身份。
好似四座大山，压得老史密斯喘不过气来。
这份背调材料是他花高价从马可波罗大酒店旗下的情报机构买来的，可信度极高。
这可不是老史密斯的主观臆断，而是缘由马可波罗大酒店本身。
马可波罗大酒店是由数个老牌龙头杀手家族联合出资建成，它还有一个称呼：杀手工会。
以马可波罗大酒店在圈内的地位，捏造情报，夸大事实对其企业形象来说没有好处。
华国人处理冲突一向讲究个先礼后兵。
何为先礼？
陈海留了他儿子一命便是礼。
老史密斯很清楚这一点。
现在他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息事宁人、偃旗息鼓，然而他偏偏使阴招给陈海悄悄下绊子。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哪怕他已经快五十了，他骨子里仍有莽的成分。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给他儿子报仇。
这仇非报不可。
小史密斯中枪的那条腿已经废了。
膝盖粉碎性骨折，肢体严重损坏，血管、神经等无法修复，这种情况，医生给出建议，必须马上截肢。
永远都不要低估一个父亲为自己儿子报仇的决心。
老史密斯已经在做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财阀就会行动起来。
那些自信金钱能解决任何麻烦的财阀就这一点最可爱。
当有人挑衅他们的权威时，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毁灭那个给他们的难堪的人。
此之谓，借刀杀人。
老史密斯拿起桌子上那份陈海背调材料扔进垃圾桶，然后他往垃圾桶里浇了一杯高浓度的伏特加。
一根划着的火柴扔进去，垃圾桶里顿时升起熊熊大火。
火光映照在他脸上，老史密斯注视着被烧的卷曲的纸张，目光深沉似幽潭。
……
阿姆斯特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陈海的出现，恰如一颗石子投入沉寂已久的幽潭。
一股无形的风暴伴随着流言席卷整个上流社会，各方势力首脑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上了陈海的猎杀名单。下面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表面上假装无事发生，可是在背地里他们全都在给自己谋求退路。
然而这一天对于普通人来说依然是再平凡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最起码对陈海来说是这样的。
从那家肯德基店出来后，他带着王澜溪在街头闲逛，顺便找家旅店落脚。
路上王澜溪无意间透过一家便利店橱窗发现了一个盆栽，说什么都要带走。
那个盆栽是人家店老板自己种的，还是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经营这家便利店不容易，都七老八十了还得手举猎枪，威慑那些企图在她这儿零元购的年轻人。
陈海看不下去了，夺了她的枪，扔下一叠美钞，抱起盆栽潇洒离去。
走之前他不由感慨，瞧这都是什么世道，都把老人家逼成啥样了。
王澜抱着盆栽就不撒手，还叫出了它的名字：银皇后。
叶片形如柳叶刀，昂然向上生长。
葱翠的叶子表面还有大片银斑做装饰，给它平添一种金属质感。
陈海记得有部电影的男主角就养了一盆一模一样的盆栽。
是那部电影他记不清了，回去上网搜搜应该能找的到。
陈海决定了，下午的时间就用来电影。
他戴上墨镜，牵起王澜溪空着的那只手，气势汹汹的迈开脚步。
王澜溪紧紧抱着盆栽，甩开两条细白的大腿努力跟上陈海的步伐。
有着巴洛克式外墙的大楼矗立在公路两侧。
三相红绿灯指示灯交替变化。
地平线上，缓缓走来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此刻天空放晴，乌云退散。
阳光给整座城市覆上一层暖黄色。
这一刻，阿姆斯特丹这座远近闻名的犯罪都市仿佛多了一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