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诚意，这三个响头他磕的是一个比一个响，就算额头磕出血了也不停下。
孙思邈目光渐冷，待他磕完这三个响头，他拂袖一扫，睚眦顿时被一股沛然气劲掀飞。
这还没完。
气劲入体，立刻侵袭他的奇经八脉。
睚眦落地时就已跌落一个小境界。
捂着胸口，睚眦长舒一口气，
陈海给他讲过昆吾山的规矩。
在昆吾山，即便是犯下弥天大错还是只会被罚一次，罚过了，前罪就消了。
虽然是掉了一个小境界，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最起码，孙思邈不会在今晚将他就地打杀。
睚眦忙跪下来，深深一叩首，口中高呼：“多谢孙真人手下留情。”
“你可知今日老道为何不杀你？”
睚眦抬起头，又一脸懵的摇了摇头。
孙思邈气的从袍袖中掏出一把拂尘，重重在他脑袋上敲了三下。
“真是榆木疙瘩，不开窍啊你。”
睚眦惶恐不已，忙告罪道：“老奴迂朽，实在不知身上哪点好处能入尊上法眼，还请尊上指教。”
孙思邈收起拂尘，瞪了他两眼，这才慢慢解释道：“在你眼中老道我是不是嫉恶如仇？”
嫉恶如仇？
这是好词啊。
睚眦忙不迭点头。
“非也。”孙思邈大步上前，走到护栏前，凝神望向远处那条火光冲天的街道：“老道只是不忍我汉家百姓奴役于外族之手。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族越乱，老道我越是舒心。我来米国有一段时日了，这段时间，光是暴动我就见识了不少。这样的米国我很喜欢，米国要是一直能这样才好。”
睚眦闻听此言，脑海中灵光乍现。
他明白孙思邈为什么不杀他了，感情他做的这些事很合他老人家的心意。
睚眦备受鼓舞，脑子一热，张口说道：“尊上放心，依照老奴对米国的了解，米国还能再乱上一些。老奴现在已掌管一州之地，他日煽动其他州的州长裂土为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这娃娃倒挺机灵。”
孙思邈没说支持也没说不支持，睚眦却是心领神会。
这事儿要办的漂亮点，不能让米国当局者看出诸州暴动是昆吾山在背后推动。
这种事他可谓是轻车熟路，一点都不担心。
就是有一件事他还是有些担忧。
那就是五石散。
想当年孙思邈为禁绝五石散杀了多少人，说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都不为过。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必要探明孙思邈对他在米国散布五石散的容忍底线。
思衬片刻，他开始拐弯抹角的试探：“祖上，这五石散我是不是得加大某几味药材的剂量，好让效果更好一些？”
“这倒不必。”孙思邈瞥了他一眼：“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他们条生路也不无不可。倒是你，你得多上上心，严格把控数量，千万不能让他们把这种东西传到国内。”
“老奴晓得了，从今天起，供货斩一半，自己都吃不饱，他们也就不会想拓展市场这回事了。”
孙思邈满意的点点头。
远处，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爆炸照亮了大半边天。
孙思邈心情很好。
这人啊，心情越好谈兴就越浓。
他拍了拍栏杆，眯着眼，笑着问道：“娃娃，你可知这五石散最初是打哪儿来的吗？”
“老奴听闻最初五石散的配方是由魔道一宗门中传出去的，难道这个传闻有误？”
“错了。”孙思邈眼神中多了几分狠厉：“最早五石散是由鲜卑国的国师弄出来的，为了坏我汉家男儿体魄，他不惜以天材地宝相邀各大山门翘楚，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自上而下将五石散散播了出去。其心之险恶，老道至今想起来还恨的牙根痒痒。”
“尊上莫要介怀，至今鲜卑不是早就习我汉字，穿我汉服，与我汉人一般无二。鲜卑族早就堙灭于历史长河之中，当年北魏国主推行移风易俗之举在老奴看来实在是昏聩至极。也是，一个区区不到百年寿命的俗世帝王，哪能知道移风易俗则民族精魂不在，民族精魂不在，族群安能长传于世？”
孙思邈脸上露出傲然之色：“你以为北魏国主为何要移风易俗？”
睚眦一听这话立马明白这个计策是谁想出来的。
他咽了口唾沫。
什么叫高屋建瓴？
这就是了。
不声不响干大事。
这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道门巨擘才是真正搅动风云的人物。
他突然想起陈家栋。
陈家栋自建国之初就担任国家秘密安全局局长一职，不遗余力维持山门俗世互不干涉、和平共处的局面。
陈家栋出身昆吾山。
难道，这也是昆吾山布局中的一环？
睚眦再往前想想，五十年前，陆地剑仙李玄策登泰山启高苍天，发征讨魔道檄文。
从此之后，天下正道挂除魔卫道之大旗共击魔道。
历时二十五年，魔道各大宗门皆元气大伤，底蕴一空，而今全藏身于十万大山一带苟延残喘。
三十年前，紫清真人牵头，邀道佛两门各大掌教赴京都，与紫金城里那位年轻国主签订《俗世山门互不干涉协定》，定下了山门中人不得进入俗世胡作非为的主基调。
睚眦最后想到了御锦城，想到了俗世之中层出不穷的高科技武器。
这一刻，纷乱的局势在他眼中有了一条清晰的线索。
归根结底一句话：集中力量干大事。
征讨魔道是为了消除国内的不稳定因素。
制定《山门俗世互不干涉协定》是为了给凡夫俗子一个平稳的发展环境。
早早安排陈家栋担任国家秘密安全局局长也是为了给这个目的保驾护航。
而今这些凡夫俗子搞出了不少就连他们山门中人都为之惊骇的武器，尤其是当量子力学从理论走向了应用领域，山门中人在俗世王朝面前越发没有了以前予取予求的派头。
昆吾山几乎明牌了。
而今这局面正是由昆吾山一手推动。
御锦城，域外战场，域外邪神。
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威胁能令昆吾山背弃山门中人的基本立场，大力扶持俗世王朝发展。
睚眦的脑袋里还在跑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