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荣国公府

是夜，子时。

荣国公府的大门照常紧闭，两名守卫照常无精打采地守门，夜里的荣国公府照常飘出寒颤颤的阴气。

守卫打了个哆嗦，伸手捂紧了衣领，觉得今晚冷得有些过头，似乎比往常都冷。

初夏的夜晚冻得像冬天，恍惚感觉马上就要落雪了。

真是怪了！

他心里忽而划过一抹怪异的念头，冷不丁想起今天遇上的那臭道士的话。

难不成他近来真会遭遇不测？

搓了搓发凉的手，交叉抱在胸前，守卫心里不知怎么地忽然七上八下起来。

说起府里的古怪事，已经有些年头了，就是一到晚上就不知老是从哪儿飘出一股子冷飕飕的气息，诡异得很，到夜间都要比府外边冷一些。

他们私下里不是没有议论过这怪事，大伙隐约都猜到府里头有阴魂冤鬼作着祟，所以府里长年累月地总渗着股这么森森的阴气。

不过吧，他们做下人的，哪有胆子说七说八，就算心里头再明白不过，也是心底里打着多少鼓也不敢胡乱声张这些。

荣国公府里的规矩可不是吃素的！

但话说回来，这事古里古怪，国公爷曾经也苦恼过，找过和尚和道士做过几场法事，但收效甚微。

后来因为不曾出过人命，国公爷也就对此事不太上心了。

不过就算不曾发生过人命之事，但古往今来人人都知晓，寻常人被这些东西缠得久了，是极损阳气的。

他在此守门也有三四年了，难不成那道士是看出他阳气快要殒尽，所以今天特地找上了他？

这道士的话到底能不能信？

他胡思乱想之际，一股诡异的白色烟雾正从紧闭的门缝里轻轻飘了出来，像一张薄如蝉翼的云纱，蓦地从门里悄悄滑溜了出来。

白雾在他身后顿了一下，就像一只动物一样，仿佛伸着鼻子嗅了一下，随后聚拢成了一股！

接着缓缓从他脚踝处缠绕而上，如同一条白蛇绕着他的下半身蜿蜒直上，将他整个人蜷曲包围住！

他浑然未知身上的古怪，只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冷，冷得牙齿打颤，整个人几乎僵硬。

站在对面的年轻门卫看见这一幕怔怔出神，满脸的不敢置信与惊恐！

更诡异的是，他看见那雾的最开头，正慢慢地化成一颗人头！

头顶腐烂肮脏，没有一根头发，面庞上原本凹塌下去，没有五官，蓦然又慢慢鼓了起来，凸起一张怪异可怖的人脸！

脸上皮肉腐烂，鼻尖塌陷，双唇像是被人撕烂一样破裂不堪！

眼型细长似狐眼，眼中却只有两个恐怖空旷的黑洞，哪有什么眼珠子！

它顶着一颗诡异的人头，脖子以下如同蛇身，从门卫的脚踝绕到他腰部，又打着圈地飘到门卫眼前，犹如一条漫游的蛇！

接着猛然张开黑幽幽的大口，伸出了一条又黑又尖的舌头，轻轻舔着门卫的脸！

一股莫名的恶臭猛地扑鼻而来！

站在对面的年轻门卫心中猛然一跳，这才回过神来，面色发白地惊声大叫起来！

“救命啊！有鬼啊！”

守卫听到叫声，吓得如恶梦惊醒般睁大眼睛，看见面前的鬼脸，也尖声惊叫起来：“鬼啊！有鬼啊！”

对面那门卫早吓得拔腿跑进了府内，中年守卫瘫软在地，站也站不起来，浑身发抖，口吐白沫。

他方才把手放进怀里，正要掏出那张捏着的符纸，被鬼物缠身后一时失去知觉，如今蓦地惊醒，手中符纸被他撒手扔在了地上。

这时符纸碰到烟雾，却莫名自燃起来。

小小的火苗触到白色的烟雾迅速燃烧，诡异地发出幽蓝色的火光。

烟雾像是惧怕它一般，骤然瑟缩了一下，像蛇遇到了惊吓一样！

缠在守卫脖子上的鬼脸像是猛然受到惊吓一般，顿时收回了舌头！

脸部痛苦不堪地扭曲了几下，接着突然涣散成烟雾，消失不见！

烟雾也随之散去，如同出现时一般无声无息。

守卫瘫在地上，惊慌无助地盯着地上烧成灰烬的符纸，两腿已经软得站不起来。

“发生什么事？”

总管项义这时带着几名男丁从门内跑了出来，瞪着卧在地上的守卫，斥责道：“你刚才鬼叫什么？”

守卫浑身瘫软无力，爬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断断续续哆哆嗦嗦地把方才发生的事禀告了一遍。

项义皱着眉头听了个大概，看着地上的灰烬若有所思了下，问他：“这么说这符纸当真能驱鬼，那道士现在在哪？”

守卫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他只说明日还会来。”

翌日。

项义听到下人禀报，从侧门跨出来，看见立在台阶下的人，意外地怔了一下。

没想到下人提的道士，会是个身材颀长，面容冷俊，绑着高马尾头的年轻男子。

看他脸庞虽然消瘦苍白，却不给人瘦弱之感，身上反而透着一股少见的冷桀与肃然。

有骨子沉敛的侠气。

这副尊容，并非寻常江湖术士之流的模样。

项义平日严谨惯了，心里再好奇面上也不动声色，只上去对他客气地道：“道长，我们世子有请。”

寒聿点了下头，无须多问就知道项珞杰已经知晓昨晚的事，便毫不犹豫跟着项义跨进荣国公府。

在亭台水榭碉楼玉砌气派豪奢的荣国公府绕了大半圈后，他跟着项义踏进了古色古香的栖香阁。

项珞杰正背对着众人，负手盯着放在桌上的木盘。

上头装着一团黑乎乎的灰烬。

下人禀报，昨日国公府大门口忽然出现一个古怪的年轻人，说了些古怪的话，就扔下一张符纸就走了。

更古怪的是这符纸，不仅画得古怪，而且昨夜遇上那些东西时还会自燃，这才逼退了作怪的鬼祟。

有这种事？

他一向不信邪！

“世子，人到了。”项义对着他的背影，向他恭敬禀报道。

项珞杰闻言收起飘到九霄的心思，转过身，目光落在项义身旁的人身上。

意外对方这副沉冷的模样，他与项义一样露出几分惊讶：“你是什么人？这张符纸是你画的？”

寒聿目光移向桌上那团灰烬，猜到这是那张符纸的“骨灰”，点了下头：“在下寒聿，是修道之人，画符驱鬼乃是寻常事。”

“你也是个道士？”项珞杰心生几分反感，顿了顿，还是问道：“寒道长师承何门何派？”

寒聿着实懒得多费唇舌，只想快快谈下这桩生意，言简意赅道：“在下师承的门派十分隐秘，不便透露，今日来到国公府，只想告诉世子，若是想要驱除府中的鬼祟，那就听我几句话。”

项珞杰对他这般冷淡的模样更是惊讶，皱了下眉，坐到圈椅里，勉强耐着性子看向他：“什么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这回来的家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吧。

寒聿便直言道：“这府里的冤魂多年不散，自有原因，待我找出她的埋尸之处，就能送它去阴门往生。”

昨日他给守卫的招鬼符在夜里起了作用，招来国公府中那只阴魂现身作怪，这才能吓得府里的人急着找他驱鬼。

符纸上的“招”字，是用他的血画的。

其余几个字，是用朱砂随便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