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杏尖叫,重新点起的壁盏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微红弧线,但这弧线似乎吸引了血乌的注意。当先冲下的血乌鸟凝爪撕向小杏,小杏连睁眼也不敢了,捂着耳朵,全身颤抖。
“小杏,来我这边!”鄂晚枫奋勇地将小幸扑倒在地,落地的壁盏又一次熄灭,幸好两人在黑暗环境里待了有一会儿,能够大概辨出景物。
血乌一爪抓空,随之而来的血乌都将目标锁定在两人身上。
黑漆漆的秘堂里,只见数十双上下飞舞的红色瞳孔。鄂晚枫拉了一把小杏,帮助她躲过血乌的攻击,但自己却被一只血乌尖锐的爪子撕开了肩膀上的锦衣,在他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血乌更加张狂,像是嗅到了鲜血的气息。
倏然,一抹火亮闯入到鄂晚枫的视线内,火光挡在鄂晚枫、小杏同血乌中间,血乌鸟虽凶猛,但毕竟是野兽,惧怕火焰。它们飞翔在半空里,嗓子里发出不甘的喈喈怪叫。
火光后面鄂晚枫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他并不陌生,事实上就在今天中午他还羞辱过这张脸的主人。鄂晚枫记起了他的名字:“黎斯捕头,怎么是你?”
黎斯脸上挂着一点笑容,其余更多是戒备,随口回应道:“三公子,别来无恙。我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在黎斯火把护送下,鄂晚枫和小杏顺利地离开了秘堂。
鄂晚枫随手将秘堂的入口关死,回过头来就问黎斯:“黎捕头,你可知道妙秋阁是春堂禁地,即便是春堂内的人也不能随便进入,你怎么可以趁夜擅自闯入妙秋阁?你视我春堂是什么地方!”
黎斯笑了笑:“不好意思,白天来妙秋阁的时候我遗失了钱袋,晚上细想下,应该就是丢在了这里。别看我还算是个有点名头的捕快,但没有这些钱我估计连饭都吃不饱。于是,我便来了。”黎斯顿了顿:“还有,妙秋阁的确是外人的禁地,但我听大公子好像提及过,秘堂也同样是除了春堂之主外的春堂人的禁地,而继令尊暴毙后,好像春堂还没有确定这一任主人的归属,那为何三公子还要闯入禁地?”
“我进秘堂,当然是为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夜风吹进了妙秋阁,黎斯目中精光一闪,不理会其他两人,已经冲了出去。鄂晚枫一怔,随即对小杏说:“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十几年的生死历练,练就了黎斯一双耳目超乎常人,惨叫声余音未散,他已经来到了这片夜幕下的红色枫林,不远有一间破残的堂房。
黎斯推开了堂房,这堂房正是被废置的鼎堂。
鼎堂里,四下破碎的屋洞将外面一缕缕黄色月光透射进来,鼎堂里有几座落满灰尘的石鼎,鼎也分许多种,木、石、素、铁、铜、金。其中最普遍的就是石鼎,是用来炼制一般丹药的器皿,鼎房中的几座石鼎都是残破不全,于是一并被遗弃在这里。
鼎堂里漂浮着常年积郁不散的潮湿气息,还有一股淡淡幽香,黎斯揉了揉鼻子,在春堂里他总是若有若无嗅到同样一股幽香,现在他又嗅到了,他走到了一座石鼎旁。
鼎盖被掀开的一刹,鄂晚枫正从外面赶进鼎堂。
灰白色的鼎盖被掀起,鼎盖下露出了一个人的头颅,头颅沾满了血液和黑色的液体,在石鼎里晃动了几下,转了过来同鄂晚枫对视。
鄂晚枫只觉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双眼直勾勾望着鼎内头颅,那正是自己的爹,鄂秋寒的头颅。
“爹?”鄂晚枫脚下绊到一样东西,随即跌倒。他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又摸到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还是爹的头颅!只是这回头颅上没了五官,只有黑色同红色液体混浊在一起的恶臭,无脸的头颅张嘴说出了话。
“你逃得掉吗?”
头颅从里面撕裂开,一双灰白的手抓住了鄂晚枫的肩膀,鄂晚枫拼命的挣扎,直到一巴掌狠狠掴在了自己脸上,他才冷静下来。这才惊骇地发现,鼎堂里根本没有什么头颅,只有自己跟黎捕头两个人,此时黎捕头正按住自己肩膀,瞪着自己。
“你怎么了,跟疯了一样?”
鄂晚枫视线跳过黎斯,看到了那石鼎里的事物,石鼎里真的有一个死人。
但绝对不是自己所见的那样,这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尸体全身发黑发臭,突出的眼球空洞洞地望着头顶上的黑暗。
“第一次看到死人?”
黎斯拉起石鼎里的女尸,剥开女尸衣衫,观察其腋下。
鄂晚枫厌恶地说:“她已经死了,你就这样轻薄于她?”
黎斯淡淡一笑:“我没你想的那样龌龊。这女子显然是被人用巨毒所毒死的,一般而言,人的腋下是毒性最后侵占的地方。我看她腋下的毒药蔓延情况,就可以大概估摸出她死亡的时辰。”
“那她死了多久?”
“大概两个时辰左右,而她尸体上沾染尘土,说明她是在毒发身死后被人拖到了这里,然后塞进到了这个鼎里。”黎斯冷静道。
“但刚才我们都听到了惨叫?”鄂晚枫问:“如果她早死了,那惨叫声是谁的?”
“很简单,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来自于凶手,他想吸引我们过来发现这具女尸。第二个可能是被杀害的人不止一个,除了这具死透了的女尸,还有另外一人。”
“你觉得像是哪种可能?”
黎斯突然一瞪眼:“你是不是把刚才小姑娘一个人留在了妙秋阁?”
“是,怎么了?”
黎斯目光收拢:“我刚刚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方才的叫声可能是想调虎离山!”
“不好!”鄂晚枫再回到妙秋阁时,一切原样未动,但是小杏果然已经不在了。
“怎么样?”鄂晚枫等候黎斯回到原处,迫不及待的问。
“没有被掳走留下的线索。”黎斯叹息。
“那小杏会不会也像那具女尸一样……”鄂晚枫想起那具可怖的女尸,不愿意再想下去。
“如果三公子还想找回小杏,最好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兴许在这些问题里可以找到小杏被掳走的一丝线索。”
鄂晚枫低下头:“你问吧。”
黎斯坐回书桌旁:“墙上的女子,也就是三公子的生母,她如今身在何处?”
鄂晚枫闻言后身体一震,目光里射出一抹忧伤,但转瞬不见:“她已经死了,早已经死了。”
风继续吹虐春堂,暗色的枫红在夜风里瑟瑟颤抖。
这一晚注定了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