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坐在屋外的板凳上,看着半空中的太阳一点点西斜,直到一股风吹来,把晒太阳一下午所得的余温吹散,她才拿起一旁的拐杖,扶着凹凸不平的砖墙站起身来。在推开大门,走向冷冷清清的屋里时,心里不免喟叹一句:“90岁咯,是该走了。”
林瑶的屋子,跟她一样,散发着一股年老体衰的味道,原本的三间砖房,随着老伴和儿子的逝世,不可避免的冷清了下来,林瑶只住了最东边的一间,余下的二间,也只是放了点杂物,已经许久不曾打开过了。
没有胃口,也懒得再烧火做饭,林瑶只从保温瓶里倒了小半盆热水,泡了会脚,没办法,这个年纪,如果睡前不泡脚,在床上躺半宿,身子也还是冷的。
泡好了脚,林瑶躺在床上,以为会像以前一样,辗转反侧到半夜才能入睡,却不想,今夜的睡眠出奇的好,只闭上了眼睛,就感觉睡过去了。
第二天,太阳光穿过灰蒙蒙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林瑶揉了揉眼睛,有点诧异自己的好眠,肚子适时传来咕噜噜的响声,好像很久很久没吃饭一样,饥饿感迫使她下床做饭,却在烧火拿柴时看到自己的手呆住了,手上的皮肤细腻光滑,像是二八少女的手,而不是自己的老鹰爪子,豆子大的老年斑块也没有了,颜色白皙,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冥冥中,林瑶想找面镜子照一下,却陡然想起,好像从60岁起,她就没怎么照过镜子了,家里面哪里还有镜子的踪影,只能在昨晚上没倒掉的泡脚水里照一照,这一照,却是惊呆了林瑶,水面上模糊出现的是一张年轻的容颜,她笑,“她”也笑;她皱眉,“她”也皱眉,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面,娇俏又迷人。
模糊中,有什么想法出现,却不真切,林瑶呆呆的看着水面中的她,不由痴了,她年轻的时候,原是这般美丽的女子。
“滴!宿主认定检测通过”
“滴!宿主绑定中”
脑海中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林瑶一激灵,而后一块绿色的字体“10%”出现在眼前,不一会儿,“10%”就变成了“20%”“30%”,随后迅速的上升到“40%”,“50%”,直至最终的“100%”。
“滴!宿主绑定成功,现在发布任务”
“滴!目前任务,建立一级小镇,持有3名小镇住户。”
“滴!任务前期,系统支持物资每日发放在存储空间中!”
“滴!任务发布结束,系统能量低,关闭中!”
啥啥啥?林瑶听着脑海中的声音,整个人都变成了个问号?这是啥东西?说的是啥话?刚才只顾着震惊,完全没听懂这声音说的是什么?林瑶不由得左右看看屋子里,依旧只有自己一个人,屋子里跟原先一样,要说不同,就只有林瑶自己,从洗脚水反射出来的的容颜年轻有朝气。
肚子传来抗议声,林瑶只得摇了摇头,先不管这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事,今天还没死,那就把今天的饭给吃了,哪怕等会死了,去到阎王爷哪儿也做不了饿死鬼是不?
烧火,淘米下锅,往常做这些事情要哆哆嗦嗦,拖拖拉拉的,今天做起来却异常的顺畅,谁人不道年轻好?腰杆直、脊背挺,力量大!林瑶心想“哪怕是个梦,也让我老婆子给乐呵乐呵!”
屋子里还有半罐猪油和十来个土豆,林瑶削了两个,飞快的切成片,不飞快不行,她年轻的时候就这个速度!
在等饭熟的过程中,林瑶一边给炉子加柴,一边以“年轻人”的视角重新打量了住了十多年的屋子,屋子大概有十多个平方,最边上放着自己的木架子床,床上的被子床单都很很老旧了,且还补了几块补丁,补丁的针脚粗漏,不过这也不怪林瑶,任谁是90高龄的人,眼睛肯定有些混浊,视力有些模糊。床的边上是一个柜子,这是林瑶的嫁妆之一,在经历了七十几年的光阴后,它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色彩,红色退化成了一种老旧的粉,不过幸好的是,它还能用,里面放了林瑶的全部的衣服。在床的对面,就是林瑶做饭的地方,一个小炉子,旁边小堆柴,一个水缸,一个米缸,米缸里放了半袋米(这还是之前镇子上的领导走访送的),在旁边有个小架子,里面放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半罐猪油、十来个土豆、一袋子盐、菜板、刀、三个碗和一个铁盆,一个竹篮子,里面放了七八个鸡蛋,还有一碗油辣椒……
真是可怜啊!林瑶为以前的自己叹息,人老了,就可怜了,以前不是没感觉,只是脑子好像不敢想,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更可怜了。
饭熟了,林瑶盛起来放到铁盆里,又把锅洗干净,放了多多的油,还放了一点辣椒来炒土豆,嗯,闻起来就很香!
吃完了三大碗饭,把五脏庙安慰好,林瑶才想起来自己变年轻这事,要不去镇子上逛逛,看看其它人是个什么光景?
说动就动!以前年纪大,走不动,镇子上的人看见自己也是假装没看见,自己也懒得更他们说话。但是!现在自己年轻了,不管是老天爷哪里出错了,也不管这年轻能有多久,反正林瑶现在就是想出去逛逛,以年轻人的视角再去看看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哪怕看完后,立马见阎王爷!
把吃饭用过的锅碗筷子洗好,林瑶乔装打扮一番,穿上了多年前儿子给自己的外套,当时舍不得穿,没想到再拿出来穿的时候已经有些旧了,然后戴上了一个围巾,特地在头上缠了几圈,确保除了眼睛之外的地方都漏不出来。
贴在门口观察了一番,确定自己家方圆十米都没有人,林瑶躬身出了家门,待离家门口有一定的距离后,立马站直身子,想象自己是从镇子外面刚进来的,而不是从刚刚的小砖房里做贼般逃离的,“嗯!就是这样的!”林瑶在心里给自己鼓完劲,这才站起身来观察周围。
祥云镇,跟以前记忆里的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这周围的房屋、道路的布局,还是以前那副样子;不一样的是,以自己现在更清晰的视力看过去,却是更显老旧了。砖头、屋顶能看见的瓦片、隔壁房子的大门,无一不破败沧桑,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不仅自己老了,这些房子也会老去。
在街上站了十多分钟,周围仍旧一片静谧,除了偶尔有风吹过,却是一点声音都无,林瑶不免皱眉,对面那家的婆子呢?不是每天早上都要咳的震天响,今天太阳都出来一人高了,难道咳嗽病好了,还是说?已经,走了?
林瑶打了个冷战,不免快走了几步。来到了隔了几辈,勉强可以叫上一声侄儿的房子前,却没有听到侄媳妇的吼声,要是以前,这恶婆娘每天一早起床就要作妖,不是骂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婆婆,就是骂外嫁的女儿没良心不知道回家看她,要么就是那沉默寡言的侄儿遭了罪,被骂个半个钟都不带重复的。
难道今天,这恶婆娘转了性子?还是说终于忍不住去看她嫁到隔壁镇子上的女儿了?
林瑶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往前这两座房子都是空的,主人家有能耐,早就搬到大城市里享福去了,已经十多年不曾回来了。
巷子口最外面的一家,是镇子上有名的老光棍,这老光棍四十多年前也是一名帅小伙,与县城的一个小姑娘爱的你死我来,后来小姑娘嫁给了城里的有钱人,这帅小伙就发了疯,一直不娶老婆,还时不时的要喝酒,耍个酒疯,慢慢的变成了整个祥云镇最让人看不起的人。
这老光棍家,也是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又喝了黄汤在躺尸呢?林瑶边想边转向了镇中心。以前的祥云镇也曾繁荣过,是周围四五个村子的中心,那时候,谁家买东西不得到祥云镇上来?新人结婚嫁娶、生小孩,老人过世,乃至日常的生活开销,都是在镇子上采买,林瑶最年轻的时候,也是这镇子最热气腾腾的时候,不过可惜的是,好光景很快就过去,随着年轻人的搬离,镇子慢慢的冷落了下来,街道上的店铺逐渐关闭,只余下了一家小卖铺,日常可以买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
今天,这小卖铺也没开门,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那个贪财又小气的杜老婆子不做生意了?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林瑶皱眉想了想,决定去老镇长家看看,不管自己咋样,老镇长和他媳妇林三嫂以前对自己照顾颇多,不去看看,心里面过意不去,哪怕就在门口站站也是好的。
老镇长家就在小卖铺往前走的第三家,此时,屋外没人,屋子里也是没什么声响,林瑶绕到屋后,几块菜地绿油油的长势喜人,透过玻璃窗户看进去,屋里面也没啥动静。
林瑶站了一会,心里升起丝丝不安,仔细听了听,整个镇子都是安安静静的,不只人声,就连狗吠声、鸡叫声统统都无。
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己无缘无故的变年轻,难道这些在一起互相依靠的人儿也都发生了奇怪的事?林瑶定定心,重新返回到老镇长家的前门,从门口的柴垛堆里抽了一根顺手的,又大声喊了几声老镇长和林三嫂子,声音空落落的落在风里,却是一点回响也无。
默了默,林瑶伸手推了推,门开了一条缝,后面有顶门柱顶住了,又喊了几声,林瑶用手中的棍子把顶门柱推掉,推开了大门。
院子里,跟林瑶之前来领五保金的时候一样,被林三嫂子收拾的很整洁,打开堂屋的门,没人;厨房的门,没人;卧室里,没人;不仅没人,就连后院鸡圈里,林三嫂养的鸡崽子都没有了。
林瑶重新把门一一关上,然后把顶门柱放在大门背后的坑里,让柱子靠着大门,自己就出了院子,然后重新把大门关上——顶门柱会滑下来,把门顶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