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杯浓缩眠剂会是个好选择

亲爱的布特：

在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就应该已经离开了。

很抱歉我没有尽到一个情人和母亲的责任。

自从那一场被大人们设计好的绯色意外后，被强行撮合的我们就永远处在无言的牢笼。

我明白你很厌恶我，但为了我们的女儿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这一桩丑闻，你是个有责任的男人。

我和你不一样，没有崇高的信仰，当初我爬上你的床，是贪图你的未来富贵。

我满心欢喜以为你能填补我的贪心和虚荣，可现在看来，你的境遇很不好。

首先我很感谢你把你的所有薪水待遇交给我，但你多久没回来过了，你完全没有意识到它们全部被克扣了吗？

我不知道你得罪了谁，又在做什么保密性工作，反正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钱了。

我们女儿维卡的学费都是我在魔法铺子里一点一点给人拼接魔偶攒出来的，还有你父母的赡养，也都是由我负责。

这本没什么，毕竟是我先亏欠了你，这么多年我也青春不再，安安心心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但我不明白，当我被故意克扣薪水，当维卡被嘲笑妓女之后，当审判庭的人破门而入打坏家里一切东西时，你在哪里？

就算是对我的报复，这是否有些太恶毒了？

在一周前，也就是帝国历1025年13月2日下午，你的父母因为被审判庭逼问，受到过度惊吓，去世了。

我用最后一点积蓄给他们办了葬礼，但没有牧师愿意来主持，我只好带着维卡念诵教会经文，维卡一直在哭。

魔法学院的学费极其高昂，今年我已经无力承担。维卡也很懂话，她说她也可以去魔法铺子当学徒。

当我快要被逼疯时，一支商队叩响了屋门。

他们自称隶属于李察，因为欣赏你所以无偿赠送了许多钱财，并通过一些人脉让维卡被学院的一位大法师收为学徒。

布特，我了解你的为人，你肯定不允许我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好意，但我这一次不会再听从你。

那些钱财我都收下了，大部分交给了维卡，够她二十年的学费，少部分留给救济过我的热心街坊。

布特，我不知道李察是谁，但有这样愿意提携你的贵族老爷，你为何还要坚持那无聊的底线和原则？

你哪里有底线？

我已经活不久了，醉魔症无时无刻地在折磨我，它让我几乎没了人样。我打算悄悄离开，一杯浓缩眠剂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办了手续，让维卡从走读转为寄宿。等我死后她会被帝国定性为孤儿，基于法师学徒的身份每个月能拿不少补贴。

和你写这封信，也称不上责怪，毕竟我不配，所以这只是一次道别，让你知晓。

布特，对不起，那一夜过后我成为了你的污点，如果我死了，你或许会好受很多。

维卡很独立，你无需抚养她，更不需要抽空去见她，她也不会想见你，你不用觉得愧疚。

最后，布特，我们也做了许久的情人了，我只想留给你一句话。

求求你，为了你自己也好，你还没学会行贿与受贿吗？

曾爱过你的，特蕾莎

……

布特看完信后沉默许久，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思面对这个情人。

圣灵教会的神职人员虽然不能结婚，但情人和私生子的情况并不算新鲜事。

只是对于布特来说，他拒绝这亵渎圣灵的行为。

特蕾莎确实是他朝拜圣灵之路上的伤口，那些如同苍蝇般的同僚会飞舞在裸露的血肉上嗡嗡作响，啜饮鲜血并产下脓包。

如果是在之前，布特收到特蕾莎的这封信或许不会有什么想法，但今日却不一样了。

大主教的人选依旧没有自己，自己又距离圣灵更远了一步，过往的一切割舍都显得毫无意义。

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局，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陪在特蕾莎身边。

布特信仰圣灵，但终究不能脱离血肉躯壳带来的感性。

他无法真正漠视这个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以及那个见面不多但血脉牵连的女儿。

“是我太高傲了？”

布特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事风格产生质疑。

平民出身的自己花费了常人所不可想的心血走到这一步，却因为不愿投身那些劣迹斑斑的枢机主教而寸步不得进。

甚至于如今自身难保，被牵连妻女父母。

可那些老爷们，做事是不是太绝了些？

想到这些，布特又对地下城和李察充满复杂心情。

抛开目的不谈，他没想到李察办事这样周到，至少在那些同僚袖手旁观时援助了自己的家人。

出使地下城十年，除了隐私权被随意践踏外，布特没受到什么委屈，甚至比在第二圣所的日子还要宁静。

“我回来啦，主教。给你带了一份苔藓烤肉，算是地下城的特产，今天我请客咯。”

蜜可一脸畅快的推门而入，刚刚发泄完的她心情极好，还给布特带了份礼物。

布特和蜜可从种族上来说是两个极端，一个保守一个乱性，这都使得他们不会特别在意某个特定个体。

但十年的监视与被监视让一直没有过多交流的二人有了不该有的默契，倒也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所以对人类充满恶意，歧视雄性的蜜可也稍稍给布特开了个先例，带了份慰问。

“别那么沉默啊，我听城主大人说过一句话来着，叫什么升官发财死老婆，这是好事儿啊！”

“反正安洛儿她爸们死的时候我就很开心，这说明我又能换一批新奴隶了。”

“为什么我会用‘她爸们’，那是因为当时场面太混乱我根本不知道安洛儿是谁的种，哈哈。”

蜜可说了一个自以为很不错的堕精笑话，但布特还是像个木头人一样。

“我说，你怎么还在发愣，不就是老婆没了，这不女儿还在吗，我家安洛儿背叛地下城和死了没区别我不都挺开心？”

“刚才我去娼馆的时候还特意瞟了一眼安洛儿钟爱的那个娼年，那娼年没了安洛儿的庇护已经不成人样了，估计不用多久就要报废。”

“好了好了，你这一个人发愣多没意思，咱们喝点酒。放心，不是酒不是酒，是发酵小麦汁。”

“唉，你这人就是死脑筋，不懂变通，活该沦落到现在。”

蜜可吨吨吨灌酒吃肉，似乎脑袋里永远放不下糟心事儿。

布特揭开苔藓烤肉的食盒，轻轻放了一块在嘴中没尝出味道。

他反复观察信件，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特蕾莎的字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某些字符的尾部笔锋有细微区别。

这说明，这封信和以前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这就对了，特蕾莎以前信里从未说过自己的薪酬被克扣，所谓审判庭破门而入的事更是没提过。

信是被伪造的！

这个消息并不让人亢奋，布特感觉自己的灵魂沉入了深海，只剩溺死前的咕噜声。

“堕精，这封信，应该不是通过帝国渠道寄来的吧？”

“对啊，我刚还奇怪呢，这封信走的是地下城商会的专用通道，所以不会被帝国审查，安全性和保密性较高。”

“也就是说，十年了，只有这一封才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