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自黄巾风波起

“速速将钱财交出来!”

初春的寒风中,七个手持利刃的兵痞将常奕、常青父子团团围住,俨然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样子。

常奕瞄了一眼这几个兵痞的打扮,看上去都是正经的郡卒,只是不晓得为何在这时节做起了劫匪的买卖。

“几位壮士,看样子都是为我大汉朝效力的好汉,怎么做起了劫掠行人的勾当,这可是不忠不义之举啊,昔年,孟子曰……”

曰字还没完全从嘴里出来,一张大手就铺在了常奕的脸上,直接将常奕扇了个满天飞星。

为首的壮汉恶狠狠地啐出一口唾沫,威胁道:“少废话,老老实实把钱财交出来,不然,哼!现在就请你去泰山府君那讲孟子!”

说着,白晃晃地环首刀在常奕刚刚被打肿的脸上拍了三下,划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常奕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护了护身后的儿子,颇有些埋怨地说道:“何苦啊,何苦啊,如今正逢黄巾贼党四起,正是该几位壮士杀敌报国的好时候,怎么却做起了劫匪?如何对得起生养诸位的父母?如何对得起简拔诸位的朝廷?”

为首的壮汉俨然是没见过像常奕这样迂腐的人的,不由得被气笑了出来,这人把环首刀随意一扔,从怀中取出一块黄色的帻巾来,随意在头上裹了裹,说道:“这样行了吧,如今我等已经归顺黄天了,打劫尔等苍天之民,是再本分不过的事了,快把钱财交出来吧!”

常奕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环首刀,又看了看那歪歪扭扭的黄色帻巾,一时语塞,在地上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最终一口气没倒换上来,晕了过去。

几个兵痞不再多加理会,七手八脚地在常奕身上摸了摸,也只搜出一小袋五铢钱来,为首的长叹一声,怒道:“一个读经读傻了的穷鬼!”

说完,狠狠一脚踹在了常奕肩上,复又抬头,将目光聚集在了常奕一路赶着的那辆驴车,和上面的两口棺材之上。

“弟兄们,把那两个棺材扒了,这个书呆子肯定是把值钱的东西都藏到棺材里了!”话音未落,壮汉便当先一步,向驴车走去。

也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小常青见机一把抢过了落在地上的环首刀,颤颤巍巍地指向了为首那人,说道:“财物诸位尽可自取,但棺内是先祖父与先妣的遗骸,绝不容旁人亵渎!”

壮汉回过头来瞥了常青一眼,哈哈笑道:“童子,你若是姓蔡,或者姓高,在这陈留地界上,咱也就只能夸你几句,然后再学学古人‘童子内刀’什么的,最后拍拍屁股走人。可惜,那些豪门大族的子弟,刚听说黄巾贼暴乱的时候,就跑没影了,你怕是学不成先朱公了。”

说完,壮汉一把夺过常青手里的环首刀,另一只手顺势就在常青的后脑勺上重重地来了一下。

常青在昏过去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狗日的劫匪,知道的还挺多。

等常青被自己父亲叫醒,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四下里一片狼藉,驴车早就不见了踪影,两具棺材也被劈地七零八落,不成样子,其中的尸骸更是不知道被随意抛弃到了哪里,父子二人在周围寻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找到。

夜晚的寒风袭来,常奕将儿子背在背上,略带些后怕地说:“阿青,再遇到这种事,你只管跑就是……”

常青趴在父亲背上,缩了缩脖子,回道:“我本来想着用朱晖公的典故震慑住这些劫匪……”

常奕听到这里,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朱晖公护着家眷呵退盗匪的时候都十三岁了,哪是你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能比的,更何况,如今也不是两百年前了,人心早就不一样了。”

常青轻轻点了点头,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唉!穿都穿过来了,自己这辈子怎么比上一世还倒霉呢!

上辈子的常青是一个标准的街头混混,虽然帮派老大总是标榜自己是赛博浪子,但住在凉州区的“好人们”都知道,包括常青在内的这些混帮派的人都是十足的王八蛋、禽兽、畜生、寄生虫。

但是对常青而言,帮派只是工作,躺平过日子才是人生,所以他平常和帮派的成员都保持着不小的距离。

好在常青上辈子的父母是整个大区内都有名的浪子——在他上辈子三岁的时候,夫妻俩开着一辆油罐车义无反顾地冲进了一家化工厂,为全城献上了一场异常牛逼的烟花表演之后,顺便也为帮派奠定了之后的地位,因此,常青也继承了某种听调不听宣的帮内地位。

可惜好景不长,常青上辈子的人生还没怎么展开,就在一次“上头了”的追杀行动中,被几个小喽啰引到了一个死胡同中,被一个资深骇客和一个狙击高手轮番伺候,不出意外地,死了。

上辈子的常青向来对什么轮回转世的说法嗤之以鼻,但当他从黑暗中睁开眼睛,再次感受到自己活着的事实的时候,常青自己也懵圈了,上辈子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仿佛一本书,或是一部电影一样,被安置在了一处角落之中。常青想要去回忆时,就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上一辈子发生过的事,但自己却一点实感都没有,仿佛那是另一个人的记忆、经历一样。

常青也念过几年书,知道所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故事,但他看着自己这一世幼弱的身体,这副躯体怎么也梦不出来上辈子那二十来年的“波澜壮阔”吧?

关于庄周梦蝶还是转世轮回,这些问题都没有困扰常青太久,因为没享受多久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一连串的打击就降临到了常青的头上。

先是头一年,荆州的南郡和南阳郡相继爆发大规模的瘟疫,无数人向北逃难,常青的祖父常燮跟着乡里的名士司马徽先生组织防疫和救治路过的流民,却不慎让自己的母亲感染上了瘟疫,没能挨过秋天就病死了,而后是祖父也积劳成疾,卧床休养了一个冬天之后,也撒手人寰。

祖父还未安葬,母族郭氏的几个混蛋就勾结了在郡中出任计吏的族中“俊杰”郭图,图谋了祖父在此地置办下的一大片良田和房舍,还勒令自己父亲带着祖父、母亲的遗骨滚回平原老家。

本来常奕还暗中留了些余财,雇了两辆驴车,四个仆从,本想着尽快赶回去,哪知还未出颍川的地界,黄巾之乱就爆发了。

常奕带着常青和四个仆从在一处驿站中躲了五天,几个仆从实在难以忍受,威逼着常奕冒着兵乱赶路。好死不死,正遇上了一波官府的败兵,几个仆人驾着其中一辆驴车跑得那叫一个爽利,只剩下了常青父子在风中凌乱。

接下来,便是如上所述了。

本来,穿越嘛,重生嘛,上辈子常青也没少幻想过这些事,尤其是汉末三国,风云乱世,自己带着全身改造的义体,在百万大军中杀个七进七出,多爽,多痛快!

可惜,现实总是如此残酷,自己不光没带来什么赛博义体,连这具肉体凡胎也得从零开始,六岁的年纪正赶上黄巾之乱,想有作为也是有心无力。

漫漫黑夜,前路无明,常奕、常青,就这么茫然地加入了东行逃难的流民大军之中,被裹挟着,不知要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