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蟒山部落

蛇口瓮。

清油灯。

三丈六尺雕蟒壁龛下,一个声音高叫着:

“我没病!”

“部落里的其他人都有病!”

“每到夜晚他们就会褪去人皮,变成人头蛇身的怪物,蟒山部落就是一个怪物蛇巢!”

“你要相信我,阿公——!”

昏暗的窑房里。

雕刻蛇神图腾的南墙壁龛下的台矶上,立着一口一人多高的蛇口大瓮。

瓮如咸菜坛子,腰粗颈细。

大瓮中盛满刺鼻的墨色药水,漂浮各种古怪的药材。

瓮口只露出一个脑袋来,脖颈以下的身子都泡在瓮中。

这是一个年轻人。

脸色如病死猪的猪皮一样苍白中泛着青黄,干裂的嘴唇乌黑似两片熟透的桑葚,此刻正一开一阖歇斯底里大吼着。

“瞧瞧我,我很健康,阿公,求你快放了我,你们已经关了我十三天了!”

没有回应。

壁龛下供桌上的油灯跳动着昏暗的光。

光落在台矶下两个仰着脖子的麻衣老者身上,在墙壁上映出两条扭曲如蛇的身影,阴森怪异。

“病得更厉害了。”

“没心没肺的家伙,怎么养都养不肥。”

“得加药,加大药!”

蟒山部落的头人霍萨说道,黑黄的牙齿里叼着一杆三尺长的蛇头大烟斗。

在蟒山部落,乃至三百里巨蟒峰山脉下的众多部落,烟杆的长度代表了在部落的地位高度。

霍萨以三尺长的蛇头大烟斗稳坐蟒山部落头人三十个年头了,没有人敢违背这位老烟鬼的意志。

除了身边这位被叫做“阿公”的老叟。

他是蟒山部落的觋公。

绵延三百里巨蟒峰山脉有名的走阴人。

行走于黄昏时间,往返阴阳两界,替亡者传话,为生者招魂。

瞥了眼瓮中的年轻人,阿公嘶哑如刀片摩擦的声音阴恻恻道:

“除了加药,还要增加血食,他太瘦了。”

“放心,肉田里还有吃的。”部落头人霍萨吐了口烟,叹息一声:“祭井的日子快到了啊!”

“肉田里的肉谷已经开始枯萎了,亟需浇灌,但愿这次的人祭可以求得蛇王神的怜悯,赐予我们神水.....”

他瞥了眼大瓮里的年轻人,掀开兰草编织的门帘离开了。

大瓮里。

苏七听着台阶下两人的议论,心惊胆颤。

“他们要干什么,在大瓮里圈养了我这么久,就是为了活人祭井?”

“原来我是祭品!”

苏七惶恐挣扎,但大瓮重且坚固,他用尽全力也无法掀动大瓮丝毫。

“苏七!”

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伴随着浓烈的药草味。

苏七急忙抬起头来,急切的道:

“阿公,求您放我出去!”

他满目希冀,还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与茫然。

十三天前,他去三清山旅游,与女友和另一个朋友观古丹井时,忽然被人顶了一下后腰跌入丹井。再睁眼,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还被关在了这个房间,泡在了这口大瓮中。

面前这个巫师一样的老叟,是他的亲外公。

可是,他却把自己泡在大瓮里。

一连十三天,吃喝管饱,却无法离开寸步。

“孩子,你病了,病得很严重,等治好了你的病,阿公就放你出来。”

阿公说道。

他弯腰从墙角提来一个麻袋,将里面的药材一一放入了大瓮中。

苏七只认得几种,有碗口大的肉苁蓉,叶如蒲团的淫羊藿,五彩的鹿茸,手臂粗的巴戟天......

“阿公,我不虚,不需要壮阳。”苏七哀求道,“求您放我离开,您已经在大瓮里泡了我十三天了,我快要疯了,这样下去我的身体会烂掉的!”

“你不会烂掉!”

阿公的声音忽然提高变得尖锐,放药材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了头。

驼背的身体干瘦如枯柴,头发稀疏,仅有的几根头发都长在脑后部和脑袋的两侧,深陷的眼窝里装着两颗浑浊的眼珠子。

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凝视着苏七。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望着苏七的眼神却像是在看另一个陌生人,时而阴冷冰寒,时而慈祥期待。

苏七不知道这驼背老秃子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阿公却别过了头去看向窗外。

天已黄昏,残阳染血。

他带着满身药草味脚步匆匆去了外面,很快又提着一只大红冠子的公鸡去而复返。

在雕刻蛇神图案的壁龛下的供桌上放了不知名的水果,石鱼,以及一截带血的骨头做祭品,然后对着蛇神图腾拜了三拜,就着油灯点燃了香炉里的红香。

青烟升起,带着奇特的异香。

苏七很快头脑昏沉。

朦胧间。

他看到驼背老秃子又在壁龛前手挥双头蛇杖跨步跳大神一样跳了起来。

这十三天以来,他每天黄昏后都会如此。

那是一种奇怪的舞蹈。

更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

苍老驼背的身躯摇头晃臂,披散的头发在脖颈乱摆,动作疯魔,神态癫狂,黄牙嘴里念叨着神秘的经咒。

当残阳被阴云遮住,窑房里变得昏暗。

“呜呼~!”

突兀间,像是地狱的门打开了。

“公鸡观魂,传灯照亡!”

嘶哑的声音发出尖锐的叫声。

雾气汹涌。

有许多阴森怪异的身影从雾气里涌入了房间,霎时阴风呼啸,桌子上的油灯摆动明灭,墙壁上的人影扭曲狰狞,呆站着的公鸡忽然眼珠子放出了诡异的红光,脑袋一偏,侧眼看向苏七,嘴里发出桀桀怪笑声:

“不是他,这个不是他,那个也不是他,召错了,你又召错了......”

“噗!”

一口鲜血喷出,阿公倒在了地上。

仪式终止,怪异消失,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苏七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怎样的一个世界。

这个让他又恐又恨的驼背老秃子明显掌握着某种超凡而诡异的手段,对方比自己曾在农村见过的那些跳大神的邪门的多,也专业的多。

且“功力深厚”。

他刚才分明就是对着自己施展着某种“邪术”。

所幸和往常一样,这次依旧以失败告终。

看到驼背老秃子只是吐血摔倒在地却没有死掉,苏七一阵可惜,他强忍恐惧和恨意的关心道:

“亲爱的阿公,要注意身体啊,我的病不要紧,千万莫要把您累着了,您老年纪大了,不易操劳过度!”

这十三天来,每次仪式后,苏七都会说出类似的话。

此时此地,苏七选择相信不知哪位圣贤说过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以期可以博取对方可能的怜悯之心放自己一条生路。

阿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仔细端详着苏七,油灯下他深陷的眼窝里一阵复杂,提着公鸡起身,最后带着苏七无法理解的失望的叹息离去。

“阿公,我会死吗?”

苏七大声喊问道。

跨过门槛的驼背身影顿了一下。

“不会——!”

药草味渐渐淡去。

苏七没有心安。

他心中恶狠狠的咒骂部落头人霍萨和这个该死的驼背老秃子,他们之前的对话让他越发惶恐。

苏七迫切想要逃出去,再次奋力摇晃大瓮,却毫无作用。

天色渐晚。

“来,吃吧,多吃一些。”

两个老妇来给苏七喂饭。

她们乌黑的手指粗暴的掰开苏七的嘴,野蛮塞入让他恶心的饭团。

“头人说你太瘦了,得养的更肥点才行,但这不是我们的错,吃的这么多肉谷却不长肉,怪谁.....不许吐,吃进去,部落里的人都快吃不上饭了,你不能浪费!”

她们抱怨着。

喂饭的时候露出的手臂上有鞭痕,是被头人霍萨打的。

因为霍萨觉得是她们偷吃了属于苏七的食物。

苏七讨厌这种食物。

那是蟒山部落的肉谷做成。

没有什么烹饪手段,保留了呛鼻的原始味道。

颜色殷红像血染过一样,似是米粒,但更像是带着腥味的肉粒。

入口坚硬,难以下咽。

但两个老妇却馋的吞咽唾沫。

她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七的嘴角。

但凡有饭粒落下,她们沾着口水的手指快速的一划,抓起苏七嘴角的饭粒迅速塞入自己的口中,然后警惕的望一眼屋外,生怕被头人发现。

待苏七吃完,

她们争抢着去舔碗,殷红的舌头在碗里上下来回翻卷像两条肥蛇在跳跃,发出“嗤嗤”的声音,舔的碗壁干净而黏滑,只留下几片唾沫在碗沿流淌。

苏七如提线木偶无法反抗,他瞪着烟熏妆般的黑眼圈怒视两个老妇扭着面团一样的大腚离开。

“放我出去——!”

愤怒的喊叫声伴着残阳一起沉没于黑暗。

夜。

来临了。

蟒山部落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寂静,所有活物瞬间销声匿迹。

听不到人的声音,狗也不叫一声。

屋外静的可怕。

蟒山部落祖训:天黑不出门,夜里不掌灯。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黑着灯。

苏七所在的窑房壁龛下的油灯成为了部落里唯一的光。

夜风吹打着没关严实的窗户发出“吱吱咛咛”的声音,空气中有凶腥的气味飘荡,伴随着奇怪的“簌簌”摩擦声。

像是某种活物在看不见的黑夜里游过屋外的地面。

外面的树梢不停地晃动,林子里偶尔传来阵阵可怕的尖啸声,怪笑声,哭泣声,令人毛骨悚然。

有无数未知的东西在出没。

一切都在提醒着当夜晚降临,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无比诡异凶险。

苏七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该死,那两个老妇居然没有关门!

夜渐深,苏七的眼皮渐感沉重。

脑海里,一道声音却忽然响起.....

“邪神空间开启!”

下一刻,苏七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残破的大地,灰霾的天空,天穹上挂着一轮妖异的红月。

“这是什么地方?邪神空间?”

苏七吃惊。

他在穿越前曾开发的一款游戏就叫做“邪神空间”。

邪神空间的核心是邪神丹井。

用阴物祭祀丹井便可直接得到某种丹药,从而培育出强大的邪神。

苏七抬眼看去。

这里和游戏世界极其相似。

周围一片废墟,三步外有一口古井,立有石碑,上书“三清古丹井”几个字。

“和邪神空间游戏里的邪神丹井一模一样!”

苏七惊讶。

黑黢黢不见底的古丹井阴森可怖。

可这时,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再次响起......

“邪神空间激活。”

“一级邪神‘白蛇白素贞’正待唤醒,唤醒方式:以阴物祭祀丹井一次。”

“跳入井中可回到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