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倚楼和陈文川赶到城外时,天还是未明,此刻东方才渐渐泛白。
肖倚楼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城池,虽然光线不足,但城门楼上手握兵器的城门卫还是可以清晰看见。
楼的下侧,与城门的居中处,德安城三个字格外显眼。
老爹和他讲过,府城比周边县要繁华得多,除了城里,德安府城资生门外的左右两边城墙下,也是一大片的商业区。
在这里都是一些小商小贩,卖一点日常用品,或者以物易物,这一块甚至不比城内的市集逊色,因为这一块地方不似城中需要交税。
以往这个时候,不用等到开城门,城外已经热闹起来了。
但今天,说也奇怪,城外异常冷清,除了零散等候,准备进城的百姓,一个摆摊的都没有。
卯时刚过不久,两扇高大厚重的深色城门被城门吏缓缓地推开,随着一面进城专用的令旗悬出和一声“进城咯!”的高声吆喝。原本平静的德安城似乎瞬间苏醒了过来。
承平已久,查路引这种事情早就荒废掉了。
但肖倚楼看得清清楚楚,今日城门吏对出城的基本不管,但对进城的都在问话。
“看样子,今日是进不城了!小楼,要不我们回去吧!别是要抓什么人,我们倒霉撞上了,去顶包就完了!”陈文川低声道。
“哦,对了!”陈文川又补充道,“会不会是昨天山里那事?那个人报了官,然后现在官府严查呢,我看我们还是撤吧!一会进村子去,找找那种半路的医婆子,看看有没创伤的药。”
此时进城确实有风险,但看着两大包没出手的货物,肖倚楼凝着眉头,没有吱声。
卖了东西才能换钱,陈叔要外伤的药品,爹的腿又开始疼了,需要配上一点药。
出门前还想着给霜儿买一个头饰,给李家叔伯打点散酒,不进城的话,这些办不了不说,两包货还要再背回去。
“真要抓人,贼人跑到城门口来等着被抓吗?”
“这...”
“不用担心,这个样子我见多了,不像是要抓什么人!”
“你见多了?”你才下山几回啊,陈文川听了这莫名其妙的话,一时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你看,城门外最近摆摊都不允许,搞得干干净净,城门上的字也像是刚刷过漆,城门口那些吏卒询问入城的人也只是做做样子,例行公事,我猜想是湖广的什么老爷要来!”
“你怎么知道的?”
肖倚楼侧头,贼贼一笑,“我猜的!”
“啊?”
“不过贸然进城肯定不行,我们要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啊?等下盘问起来瞎编一个户籍?”
“那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看看,是不是可以找个人,一起混到城里去。”
肖倚楼边说边四处张望,今日入城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脚步也很匆忙。
“嘿...嘿...”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几十步开外,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拉着一个木质拖车,因为一个轮子刚好陷进一个小坑,车子上不来。
他用力拉着,看得出,他使足了劲儿也拉不动。
肖倚楼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快速地跑到了车后面,一齐使劲,很是轻松就帮老汉把车推出去了。
“有劳有劳,年轻人就是有劲,比我这老汉强多了!”
肖倚楼拍了拍手手中的灰尘,“老伯客气,举手之劳!”
随即又乘势问道,“老伯!为何今日没有出摊的?”
“从前这里辰时不到就热闹起来,小贩一直到午时以后才陆陆续续散去!没想到啊,最近却没人来出摊了!”
这老头也会废话文学,肖倚楼一听,这等于没说啊!
于是赶紧又问道,“那是什么原因呢?”
老汉也挺热情,借着短暂休息的间隙,毫不保留地说道,“衙门不准呗,好像什么人要来吧,你瞧瞧,我这不是拉着一大车的货,给天仙楼拉的,好像就在那摆酒呢!”
果然是有人要来,陈文川看着肖倚楼不经啧啧感叹,这小子还真能猜到。
“你天天进出城运送货物吗?”
老汉点了点头,又将绳索套在肩膀上,“是啊...好了不说了,我要赶紧进城送过去了!”
天天进出城门,肯定是个城门吏眼熟的人了,不如就借着他一起进城。
肖倚楼眼睛一转,马上又道,“老伯,我们要进城卖点东西,但今日并无携带路引,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老汉有些懵,“怎么行个方便?”
“一会我们共同进城,若要询问,就当我们是陪你一起来送货的!”
“这...”老汉有些犹豫。
肖倚楼想都不想,直接摸出了两个铜钱,塞到了老汉的手中,“这两个小钱给老伯喝口茶吃个饼!”
老汉又打量了一下二人,年轻尚轻的小子,肯定也没什么花样,于是道,“好说,好说,来,把你们两包东西放在车上,随我一同进城去吧!”
“多谢老伯!”
于是,老汉在前面拉着车,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扶着车框子,看似很平常地朝着城门行去。
果然,经常出入城门的人能够混个眼熟,城门吏根本没有问什么,看到了老汉之后,直接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进的动作,就开始例行询问下一个进城的人。
一进城,肖倚楼顿感轻松。映入眼帘的是笔直的青砖大道。
湖广布政使司领十五府,德安居于中间位置,在嘉靖出生地承天府的东边,是一个规模中等的府城,城池周十六里左右,面积约十六里坊。
而这座府城,又分街、巷两级,城中的主干道由“两纵三横”构成,肖倚楼他们进的这个资生门,一条东西街直达西侧的鼓楼。南北两侧还有西街、东街贯穿着南北,这些主街还又有小巷。
如果说这城是一块棋盘,城内的公署衙门、儒学社学、祭祀的城隍庙、文庙,各种店肆,民坊这些就是棋子了,想要去找药馆,这么多的路,这么多的棋子也不容易。
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有导航。
还好,肖秀才曾住在这个德安府,十几年过去,城里变化也不会很大,出发前,就大概画了一个草图,标注了要去的地方的大概位置。
“老伯!就此谢过!”肖倚楼作揖行了一个礼,就想和陈文川拿车上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嘿,我说你们干什么?”
“?”
“为何要拿我车上的货物?”
“不是,老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