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城前夜

赶过来的护卫听到了陈九四的声音,自然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况,一下子加快了步伐,朝这边冲了过来。

众人一下子慌了神,陈九四也顾不得按压在地上的大胡子了,连忙扔掉了手中的绳子,朝着肖倚楼和陈文川喊道,“走”。

为首的贼人乘机挣脱开来,顺势捡起地上掉落的刀。

“黑子,老三,快跑!”他临走还不忘朝着陈九四挥刀砍了一下,以报刚才的仇。

唰的一声,手起刀落,虽然陈九四及时发现危险闪躲了一下,但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山贼无心恋战,陈九四也顾不得伤口,肖倚楼更是明白此刻身份要是被官兵抓了更加说不清楚,他快速拉着陈文川就跑。

两伙人朝着两个方向,钻进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喂,喂...”朱载圳还没来得及再说两句,几人已经逃得没了踪影。

紧跟着是围上来的七八个随从护卫。

“王爷,冯公公!”为首的带刀护卫很远就瞧见几个贼寇溜走,瞬间有了救驾准时的错觉感,“多亏冯公公提醒我们跟着,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他一说完,就吩咐左右,“给我分头去追!”

“不用追了!”朱载圳带着怒气道,“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来了!”

“啊?”

“还啊什么啊?护送王爷下山啊!”冯保看着他也埋怨了一声。

......

到了竹寨子,陈九四整个上衣都被血给染红了。

贼首那一刀砍在手臂上,力道很大,加上一路失血,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嘴唇上也没有一丝的血色。

众人都围在屋子里,突然的祸事让大伙没了心神。

肖守通也来不及问发生了何事,与李家兄弟几人都眉头紧锁,面带慌乱而痛苦的愁容。

“爹爹,爹爹!”陈霜儿早已哭成了泪人,半跪在床榻边,双手紧紧抓着陈九四的一侧胳膊。

陈文川则跪一旁,虽然没喊出声,但六神无主,两行眼泪也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霜儿这一声声的哭喊让肖倚楼心酸不已,内心一阵自责,要不是自己执意出手,陈九四也不会受伤。

“文川、霜儿,好孩子,莫要哭,爹死不了!就小小刀伤!”

“不要哭了,赶紧给陈叔处理一下!”肖倚楼上前冷静地吩咐起来,“霜儿,你去打些水来,小川,赶紧给陈叔的衣裳换了,一会伤口擦洗一下,包起来止血要紧。”

“好!”陈霜儿擦了擦眼泪,忙站起来出去打水。

陈文川则将老爹扶坐起来,脱去了他早已被血染成深红的上衣。

肖倚楼看陈九四手臂上是一个寸长的口子,看着就挺深,还有鲜血往外渗着。

而且,他看得分明,这陈九四的前胸和后背有好几条旧的伤疤,像是被刀剑所伤留下的。

没有药品,只能硬抗,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个小小的感染就可能要人性命。

好在陈九四还在壮年,身体过硬,简单扎住了伤口后,还喝了一大碗菜粥,有力气才能挨,他心里也很清楚。

不过他受了伤,这意味着不能下山去了。

但这趟入城还必须得去,因为肖守通的腿疾不用药可以,可陈九四的刀伤肯定要用药。

夜深了,忙完一切,大家也各自歇息下来。

山林里的夜晚很是惬意,缺月挂在叶子稀疏的树梢之间,微风习习,虫鸣啾啾。

躺在草榻上的肖家父子俩此时并无睡意。

“儿啊,睡了吗?”

“没呢!”

肖守通憋了一晚上,他内心很是纠结,陈九四要用药,必须入城去抓,但是儿子和陈文川两个人去,他又不放心,道义和亲情,该如何选择。

“今天发生这事,越发让我不安,明日入城这事,如果你不想去,就别去了!”

“去,怎么能不去!”

“哦...”肖守通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爹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吧!放心好了!我心头已经有了盘算!”

肖守通转过身,朝着儿子睡的一侧道,“你有什么盘算?”

“我和小川年纪轻,就算被抓了盘问,也没人认识我们,这几年天灾横发,流民之多,我随便编一个户籍信息,搪塞过去就行了,我想无非就是不让进城,亦或许驱逐离城。”

这话让肖守通扑哧一笑,“你打小就老实,说不来谎话,现在居然还能想出法子骗人。”

他立刻又担忧道,“哎,今日居然有官差到了深山中,我感觉朝廷是要进山剿我们了。我只求安稳度日,攒些银两,等你再大些,让你远走他乡重新生活,可现在真是害怕,难道连躲在这里的一条活路,官府也不给!”

“如果我们连安心住在山里都不行的话,那就反了他!”

“啊?什么?”

“高皇帝曾经也就想吃饱饭吧,他或许可以给刘德家放一辈子的牛,再生一个小重八,继续给刘地主放牛,但元庭残暴,民不聊生,横竖是死,那只能一条路了!”

说这话,肖倚楼也就是气愤不过,过过嘴瘾,即便有这心,现在也不可能实现,实力不允许啊!时代造英雄,老朱要是活在这个时候,也只能一辈子放牛和敲钟。

“反?你爷爷就说了几句公道话,就惨遭抄家,你说的这话,要是传出去,那不得了,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一小会,肖守通又道,“儿啊,我想了一下,这次你入城要是打探到什么对我们不利的消息,你就别回来了,按照你的应付策略,就当个流民,沿着官道混到外省去!”

“那爹你呢?”

“我腿脚不好,年岁也大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这里等死也没什么遗憾!可你不同!人生才刚开始!”

肖守通撑着起了床,借着白月光,从床底下摸出来一个盒子。

“这里面是我多年攒下来的银子,3两6钱,明日你一同带着。”

当年家中变故之时,肖守通也就二十上下,正是大好的年华,现在四十不到,已经被折磨得如同五十多岁的人。

巨大的变故定是打击太大,他一辈子的时光都在这里消磨掉了。

现如自己今穿越一场,定不能再如此。

肖倚楼想着,连忙也爬了起来,上前握住了肖守通拿着银子的手,“爹,这钱你还是收起来,而且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这些年,你太累了,儿还没让你享福呢!”

肖守通很是欣慰,但又是几句劝说,见儿子执意不要银子,他也就作罢,“好了,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早起来,你快躺着去吧!”

两人又重新躺回草榻上。

“陈叔明日不去,那货就少带一些,背着走那么远也费劲...”

“嗯!”

“还有,不要与人发生争执...”

“知道的!”

“带的东西价格低点出掉也行,背回来麻烦...”

“对了,若是有危险,千万别顾忌带的货物,扔掉就扔掉...”

直到肖守通听不到儿子的应答声,他才停住了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