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万物万育,造化神秀

天覆地载,在吾一心。天心人心,唯吾圣心……

人皇镜……

口气这么大,不怕遭雷劈?

顾安心中震惊之余,也莫名有点吐槽冲动。

他见过这面镜子,上辈子。

居然还跟着自己到这儿了?

不过,十八年养神……性灵化身……

顾安忽然抓到一丝灵光,只觉自己投生此世,痴傻十八年,又突然觉醒前世记忆。

该不是都因为这面镜子,还有那个所谓的“性灵之主”?

旋即便被镜中映照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镜中所照出的人,都出现了文字。

【刘三虽是奴藉,但是作为豪强门仆,面对一无是处、心智不全的你,他依然充满了优越感,这是他愿意对你施恩的因素之一。且早已对你的妹妹暗生爱慕,看在你妹妹的份上,他并不介意在不妨碍自己的前提下,对你高抬贵手。】

【陈进对你极为不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趴附娘们身上吸食血肉?若非众目睽睽,他甚至想亲自动手教训你。】

【翠翠嫉妒你的妹妹有一张姣好的容颜,她深知王家长房五公子对你的妹妹已有觊觎之心,生怕她得了五公子的恩泽,时刻防备、针对你的妹妹。】

【……】

这是……这些人的内心所想?

顾安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就你叫人皇镜?你偷心镜吧?

眼角不动声色地从侧门门缝中瞥了一眼。

竟发现一缕淡绿衣角藏于其后。

若不是这镜子,自己还发现不了。

原来刚才那个叫翠翠的丫鬟还躲在门后偷听。

陈进?

是站在门口的一个护院。

这家伙,他印象中见过几次,浓眉大眼的,为人冷淡,从不与自己搭话。

没想到是一直想套自己麻袋。

还有眼前的刘三。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真的对老七有觊觎之心。

还有那五公子……

顾安心中很不安。

看来王家里觊觎老七的人不在少数,必须尽快想办法把她拖出这个泥潭。

绝不能再让她步上老三后尘……

刘三见顾安还愣在原地,也只当他是心中不甘,拧不过劲来。

在他看来,顾老六本就是个执拗、痴傻的憨子,跟他说太多也是白搭。

根本听不懂。

只想赶走了事。

“哎哟!”

“五公子回来了!”

刘三正不耐烦地挥手驱赶顾安,突然就换上了一张谄媚的脸。

人瞬间就矮下去了一截。

顾安便见一个衣着华丽,年约十五六的俊秀公子哥,从一顶奢华的车辇上下来。

看也没看刘三等人一眼,风风火火便走进了府门。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直等那五公子转过照壁,不见了身影,刘三才直起身来,又复不耐之色。

这就是王家五公子?

顾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离去。

心思却是仍在刚才进去那五公子身上。

确切地说,是他在镜子中看到的五公子镜像。

【欲蛇:身长两尺,其首如龟,色作青碧,其触阴湿,因人之色欲而成性灵之兽,性好阴秽而险恶。】

【品鉴:凡品·上。镜主孱弱,不可轻动,否则必有杀身之厄。】

【可掉落:性灵之光(大概率)、《王氏三十六路擒拿》(小概率)、《铁竹桩功》(小概率)、《磐石劲》(极小概率)】

【《王氏三十六路擒拿》品鉴:凡品·下。朔邑豪强王氏家传擒拿手法。】

【《铁竹桩功》品鉴:凡品·上。大雪山铁佛寺外门弟子炼体桩功。】

【《磐石劲》品鉴:良品·下。朔邑豪强王氏家传内炼武学。】

【是否驱使性灵之主进入镜中颠倒乾坤,是/否】

那五公子镜像头顶,竟盘踞着一条湿漉漉的青碧小蛇。

一双竖眼闪烁着微光,怎么看怎么邪。

性灵之兽?

什么玩意?

最离谱的是,还能爆技能?

离谱归离谱,但顾安觉醒了上辈子记忆,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轰炸都经历过,倒也不难接受。

看到那些“掉落”,顾安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镜中的“杀身之厄”几个字,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打不打得过这“欲蛇”是一回事,他也怕会不会惊动了那五公子。

不过顾安心中仍火热无比。

在这个世界,阶层壁垒固若金汤。

但也并非坚不可破。

欲破金汤,唯有二途。

读书,习武。

在大庸,读书人极受敬仰。

只要有一个读书人的身份,走到哪里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若是考取功名,那就真真是鱼跃龙门。

顾安这辈子的母亲,临死前最大的遗愿就是要“顾六”读书。

老祖母生前也是一直耳提面命。

他作为顾老六时虽痴傻,执拗、良孝的本性却还在。

一直死板地遵照着她们的遗愿。

哪怕穷得快要饿死,也执拗地想要读书。

心志虽坚,行径却傻。

这些年来,傻子顾老六一有空就会跑去朔邑城中的书院门口。

从白跪到黑,从黑跪到白。

哪怕是只求能进书院干点杂活,都依然没能“感动”书院里的先生。

反倒是每次都被书院中的学生戏耍,成为他们的乐子。

理论上来说,大庸人人皆可读书。

但事实上,经史典籍、圣人之言,是百姓世家、名门高第的私有物,视如禁脔,他人莫能染指。

即使富贵人家想要读书,也不是件易事。

何况贱户?

读书艰难,习武也好不到哪去。

这天下武道极盛,以傻子顾老六的认知和见识,都听说过那些江湖上的高手,拳头能打碎山石,刀剑能劈开江河。

可怕滴很。

只不过,武学也大多是天下豪强密而不宣的处世立足之道,轻易绝不使外传。

朔邑城中,有几家拳馆,也有江湖帮派。

有钱有门路的,相比于学文,学武不算太难。

没钱没门路,愿意卖身,也有机会能得到传授,学些粗浅拳脚。

不过,就算自己乐意卖身,也不过是一次梭哈,未必就真能得偿所愿。

众生如牛马,尤其是贱户,命比蚁贱。

不要说向上攀爬,想活着都不是件易事。

如今这面古怪的镜子,竟然有这样的威能,让自已有机会“偷”得他人心中所学。

如何能不激动?

激动归激动,却还急不得。

越是这种时刻,就越要冷静,可不能顺风翻车了。

顾安按捺着心中躁动,提着山雉,跑到了朔邑城中最繁闹一个街市,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贱户要进一次城,并不容易。

以前的顾老六不算,自己觉醒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进朔邑。

正好借着机会,多了解这辈子的环境。

而且,他也需要更多的“参考数据”来挖掘这面镜子的玄妙。

在街角蹲了大半天,期间还回王家门前偷偷观察了一会儿。

再次回到坊市,顾安躁动的心就渐渐冷却。

看了往来至少数百人,却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能窥探到别人的内心。

从在王家门前的情况来看,顾安估计,窥探别人的心思,应该是有个前提的。

就是要与己相关。

在坊市中所见,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有与已相关的心思出现。

而王家之前的那些家丁,也没有看到新的变化。

很可能是在短时间内,同一个人只能窥探一次,并不能随意窥探其心思变化。

至于像那位五公子头顶出现性灵之兽的,更是一个都没见着,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喂,小子!”

顾安蹲在街角看着这个古代的市井,往来的行人。

一个喝斥声忽然传来,令他心神回归。

“小子,你是哪里来的?可是在叫卖这只山雉?”

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走了过来,指着他边上的山雉,眼中闪烁着凶光。

顾安突然想起什么,暗道倒霉。

眼前的这几个汉子,怕是肉肆养的肉贩、打手之流。

肉肆是朔邑城卖肉的地方,却也不仅仅卖肉。

这是座压在白屋庄头顶的大山。

朔邑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无论是农户、屠夫、还是猎人,养的禽畜,打的猎,只要是肉,都是不允许自己去卖的。

一律都是被“肉肆”收了。

在整个西州之地,“肉肆”都算是一方豪强。

势力盘根错结,上至达官贵人,名门高第,豪强士绅,下至贱籍奴籍,都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要是和“肉”相关的行当,都要被肉肆垄断。

像白屋庄这种贱籍贱户,就算是打了再多猎物,想要不经肉肆,私自拿去卖,没被发现还罢了。

一但发现,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就落得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毕竟,人,也是一种“肉”……

总之贱户之中,隔三差五就有人失踪,究竟怎么回事,没人敢问,却人人心知肚明。

所有肉经过肉肆,再层层过手,盘剥下来,作为直接出产“肉”的贱户,反而是这条产业链的最底端。

十能取一,就算是幸运了。

顾安今日难得猎得的山雉,若是按市价,少说也能值个二三十文。

可让肉肆收了去,也就能拿个二三文。

黑吗?

黑到家了。

但形势不由人。

贱户连命都是贱的,还能如何?

所以顾安压根儿没想着去卖,而是拿进城来,想给老三老七补补。

这几个汉子,怕是见自已拿着只山雉在街角蹲了许久,以为自已胆大包天,竟敢在朔邑私自叫卖。

连忙站起:“几位爷说的哪里话?我哪有这么大胆子?”

“我是城外西郊白屋庄的,运气好,打了只山雉,正要去肉肆寻恶屠夫收了。”

恶屠夫不是外号,是真的姓恶,名恶郊。

是肉肆的一个屠夫,时常到白屋庄去收村民的猎获。

顾安觉醒大半年,和村里老猎人学了打猎,虽然所获不多,也偶尔能有所猎获。

一来二去,也和恶屠夫打过交道。

“恶屠夫?”

顾安有意拉扯虎皮,果然令几个汉子生出犹豫。

其实原本他们根本不在乎顾安是否在私自叫卖,只不过是看上了这只山雉,找个由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