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红雪依许墨所指,一路向西,跨过三郡,最后来到了龙池郡。
见池城壮阔,便以为是到了天阳,遂走入城中。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来天阳,只是因为记忆全失,这两字却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老人家,敢问这里可是天阳?”
竹红雪拦下一名走在路上的老汉,彬彬有礼问道。
“天阳?啥天阳啊?”老汉一脸茫然。
寻常人家,一辈子也未必会走出过郡城,所以对这不知相隔多少郡外的天阳城,闻所未闻。
唯一晓得的,估计也只有耳熟常闻的东都帝城,但也不辩去向。
“那这儿是哪呀?”竹红雪再次问道。
“外乡人?”老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里是池城,龙池郡郡城。”
心中有数后,竹红雪礼辞老汉,向城中一座耸立的高府走去。
来到城主府前,竹红雪向城卫问路,但城卫一动不动,丝毫不搭理他。
不得已,竹红雪只好道:“还请通禀城主,不才竹某来访。”
这次,城卫终于搭理他了,开口怒斥:“闲杂人等滚开!”
竹红雪骤然横眉。
所有人都忽然感觉,天地间飘荡的雪花仿佛又冷了几分。
城卫心头一颤,连忙改口:“我这就去通禀城主大人。”
说着,便匆匆跑进府中,同时心中痛骂:“不是寻常人早说啊,上来又是问路又是礼言的,还以为又是个自持清高,来没事找事的傻冒读书人。”
没一会,黎达带着疑惑,从府中走出来。
见到竹红雪第一眼,黎达便心肝猛然一颤。
“神境大能?!”
黎达强颜欢笑,赶忙躬身拜礼:“在下池城城主,敢问阁下高姓大名,莅临小庙所为何事?”
“某姓竹,疑是行了歧途,来此只是想问路,天阳何去?”竹红雪道。
见他不愿透露姓名,黎达也不敢过问,道:“阁下问的可是天城阳?天阳城在东边,这里距天阳城有数千里远。”
竹红雪愕然,我这是被骗了?
那少年明明看起来如此清澈纯善,人畜无害。
“谢过指点。”竹红雪准备离去。
“贵人稍等。”
黎达连忙喊住他,陪着笑脸道:“看阁下满身风尘,定是赶了许久路,小庙难得迎来贵人,能否请到府中欢饮几杯?”
竹红雪有些犹豫,比起那少年,此人一看便很奸诈阴险。
但最后还是耐不住盛情邀请,迷迷糊糊跟入了府中。
暗地里,黎达派人飞速赶往黎城通禀族内,有来路不明的神境来了池城。
龙池郡是黎家腹地,怎么可能对一位神境大能的忽然到来、离去而不清不楚?
定然要查明其中原由。
至于真的是如其所言,走错了路?
你且问整日在城郊游荡的傻子阿三,他信否?
……
龙池郡,黎城。
最近黎家发生了大变,四大擎天玉柱的二祖黎宗魂灯骤灭陨落,尸首至今下落不明。
此事关系重大,目前还只有少数在宗堂颐养天年的族老知晓,嫡系子弟也未必知道。
三祖黎源,四祖黎培也不得不从后山出关,外出查实此事。
家主黎正,也因为此事整日焦头烂额,心中无时不在琢磨:“二祖最后所留的‘非人,非鬼,非灵界之物’,所指到底是何?”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前来禀报:“家主大人,黎达大人送来了急信。”
“又出什么事了?”
黎正更加烦闷了,黎家代代神境竞出,黎达本来被寄以重望,黎太祖赐字达,望其成为族中第六位神境,接任家主大位的。
但结果强差人意,至今仍是半神。他不得不连任家主,唯有等族中再出神境时,才能交位,去潜心修行。
但黎达终归是族内中流砥柱,既然派来了急信,不论如何都应该去看看。
拼命赶路而来的信使,嘴角已经溢出了白沫,因为怕自己晕过去,见到家主后来不及行礼,急忙开口:“黎达大人口信,有来路不明的神境到访池城!”
说完,这名信使便因为在短时间内,拼命赶了近千里路而精疲力竭,扑通后仰昏倒。
黎正闻言大惊,心中起疑:“难道是二祖陨落之事被外人察觉,前来探究虚实?”
但知晓此事的人,不超过双掌之数,都是族中重臣,不可能是被人泄密。
黎正在思量过后,决定让族老镇守家中,自己则立即动身,赶往池城。
……
隐风门,原是龙池郡的强盛势力之一,该门派主修风行道术。
传闻其门中有上古天仙“顺风耳”的传承,且如今的门主亦是一尊神境。
但是在龙池郡中,也只能仰黎家鼻息,任凭差遣。
这日,隐风门门主忽然下山,飞往黎城。
匆急得连半句话也未来得及交代,让门中弟子好一阵错愕,误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开启守山法阵,等门主归来。
......
“快,带我去见黎家主,我有要事禀告!”隐风门门主风行子焦声道。
黎家一位族老讶然,这风行子因为不怎么愿受命黎家,所以常年龟缩在高山上,今日竟主动登门来访?
风行子毕竟是神境,这位族老也不敢托大,恭敬有礼答道:“风道长来得不巧,家主不久前才外出,去往了池城。”
“那黎家另几位神境道友可在府中?”风行子问道。
族老正愁如何回答,忽然,一道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请风道友来后山一叙。”
两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黎太祖的声音!
黎太祖潜心修行,已有数百年不曾现世,哪怕族老也未能谋面。
黎太祖突兀出声,族老丝毫不敢怠慢,赶忙将风行子请入后山。
黎家后山说是后山,但却在黎城城外,如耸立在巨城背后的天地神祇!
高山环抱,连绵如巨龙盘踞,如天然屏障将外界隔绝。
山巅白雪皑皑,与飘渺云海交融,仿佛模糊了天地界线。
而在这巍峨峻山之间,却是一片广袤草木丰盛,花海如锦的平原。
野间溪流如玉带蜿蜒,清澈见底,偶有白鹤飞掠,翩然如画。
风行子鼻头微酸,自家门庭立于一座千丈奇峰绝壁上,本是自觉孤傲的。
但此时,与这奇山仙野相比,便显得如此......寒碜。
一位面色黝黑的老农扛着锄头,从绿野中缓步走来,几息间越过数百里,来到风行子身前,憨厚笑道:“以前啊,天不亮就得下农田,天黑才背着一身汗水归家。这么过了大半辈子,就成了改不掉的习惯,坐不住,一闲心里就慌。耕着耕着,这后山便被耕成了这般模样,话本里的愚公移山,诚不我欺啊!”
他之所言与模样,都像极了一个寻常老农。
风行子深深弓腰拜礼,恭敬至极。
但在心中却暗自腹诽:“是啊,山都被你搬到这儿来了,怎还能有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