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苦头陀

听着鲁智深与杨志之名,李鄂倒是来了兴趣。

这俩一个西军提辖官,一个西军将门之后,鲁智深为人,依照演义之中,倒也义气任侠。

只是那青面兽杨志,有些运气不咋好的样子,但为人还是方正的。

“就依哥哥之言,我便去那青州府二龙山了,武松拜谢哥哥厚义。

此次回城杀伐,只在快活林一处得了一把阔刀一杆好步槊,以及些许财货。

财货我这边不缺,就赠与哥哥、嫂嫂,以报兄嫂照拂武松之义了。

哥哥、嫂嫂,我犯下的事,孟州府那边定然不会轻易撒手。

兄弟武松就此别过,只盼以后江湖再见了。”

见说到财货之时,哥哥张青眯眼竖耳,倒是嫂嫂孙二娘这边还平稳一些,武松眼里也略带失望,话锋一转就提出了告辞。

“二叔,莫要听你哥哥胡说。

你这一身本事,嫂嫂佩服的紧。

且让你哥哥下山去探听一下消息。

若查不到城外,你就留在这十字坡,跟哥哥嫂嫂过上几年安生日子。

再有,你在孟州府犯了事,那边有你乡贯、年甲、相貌模样,必然要画影图形以作追索之用。

你这双腿,怎及朝廷快马?

只怕走不出孟州地界,就要被缉拿到案的……”

听的浑家要留武松落脚,张青登时皱起了眉头。

细看武松与浑家孙二娘几眼,想要说话,又生生按在了肚中。

“谢过嫂嫂恩义。

怎奈武松厄难之身,不敢跟哥哥嫂嫂同住。

此前打虎回了阳谷县,因耐不住家里嫂嫂劝说,住到了一起。

谁知一趟公差回来,我却与自小养我长大的哥哥天人永隔,因此叔嫂成仇,落得流放千里、刺配孟州的下场。

此来孟州府,武松仰大老爷照拂,死罪轻判,还许了日后前程。

谁料又是祸起肘腋,连杀了州府都监与团练。

此次犯事不小,可不敢在哥嫂处多待,免得祸殃哥哥嫂嫂……”

听了武松的熟悉过往,张青眉头跳了两下,孙二娘这边倒是不以为意。

“二叔,我与你哥哥,本就开着杀人卖肉的黑店,不怕你殃及。

你且只管住下,后面的事听嫂嫂安排就好。”

见浑家眉眼带笑,张青按下心中焦躁说道:

“你不是怕兄弟走不出孟州么?

两年前,你放翻那头陀,不是得了一身行装么?

头陀铁箍,正好遮兄弟面上金印。

苦行头陀不问世事,也不随便与人言。

公差衙役也不会随意招惹,正好我下山探听消息的时候,将兄弟手里步槊,改个锡杖做头,这一路去到青州府,也就顺遂了。”

听了夫家张青点拨,孙二娘有些不快的补充道:

“二叔,你哥哥所说到有其事。

两年前,有个苦头陀打从这里经过。

我与他言,他无甚话语,惹了嫂嫂烦躁,就以药酒放翻了。

那苦头陀倒是生了一身的黄牛肉,把来做了好几日的馒头陷。

铺内却留了他一身僧服、一领皂布直䄌、一条杂色短穗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

一个鲨鱼皮鞘子,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

这刀时常半夜里鸣啸,叔叔前番路过,也曾看见过。

但要换上这身行头,须要剪了短发。

叔叔听嫂嫂一言,做那苦行头陀在外,终不得日日大鱼大肉。

在人前须要苦行遮挡,叔叔这般英伟,岂能屈就一苦头陀之身?

二叔且听嫂嫂良言,先让你哥哥下山探听消息,做那锡杖头尾。

不到十分时刻,你只管住在嫂嫂屋里好了。

临近的乡保里正、耆老公人,嫂嫂都熟识,这些年下来,也是日日上供的。

只要州府追索不甚急,叔叔只管住下好了……”

这番话,孙二娘说的也是动了性情,话说完,双眼之间也带上了水色。

武松这边,面对这种温情良言,还真是犹豫了。

只是见一旁的好大哥张青,有些面色不虞,心下刚刚升起的温情,再度淡了下来。

“劳烦哥哥下山与兄弟打探一番。

我也是做过一县都头的,只怕今日府城之中追索不得,明日就要派人扰动四野了。

此为外紧内松之计,稍有闪失,兄弟我怕是难出孟州府地面了。”

听了武松之言,张青伸手摘下步槊木筒,端详了一下之后,倒也不吝夸赞。

“如兄弟所言,果真是一柄好兵刃,但看其铁质,还是不如那两口戒刀的。

寻常腰刀,只能做成三尺以内,若过了三尺,稍加劈砍,定然弯折。

但那雪花镔铁双刀,连鞘三尺四,抽刀出鞘,准准的三尺三长。

此刀直身阔面、背厚一指、尖做双刃,想是有来历的两口宝刀。

单刀重约三斤三两,若不是太重,无人耐得久耍,这双宝刀早就不在此处了。

兄弟,你且安心歇息,我下的山去,为你探听一下……”

见张青说完,转身要走,孙二娘起身说道:

“你且慢行。

既然叔叔有去青州落草之意,他那扁担上的皮驼袋,你一遭带下去,找相熟的皮匠改成一个大背囊。

再找一领好蓑衣,一顶好斗笠来,免得叔叔在苦行路上被风吹雨打。

街上若有避水的铜银贴盒,你也买将一个可贴身的,好与叔叔盛放度牒。”

听着嫂嫂孙二娘口中温情,看着好大哥张青眼中冷色。

武松轻轻一叹,哥哥不是个好哥哥,嫂嫂也不定是个好嫂嫂。

此嫂嫂与阳谷县的嫂嫂潘氏金莲何其相似,倒是可惜了他武二的好哥哥武大。

哥哥武大没了,武松的祖家亲戚也就没了,此次若不是李鄂劝着。

武松肯定是要在都监府,大杀特杀,以泄心中愤懑。

“武松谢过嫂嫂恩义!

昨夜连杀数人,事后多吃了些酒肉,头脑有些昏涨,我且去外面透透气……”

起身道谢,看着好大哥张青转身就走,武松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冷色。

“叔叔莫要远走,我去烧水,待会儿帮你洗去一身晦气。”

铺内孙二娘这话,说的武松虎躯一震,听的还没远离铺子的张青脚下拌蒜。

武松低头叹息一声,远远走了几步。

寻了一处可以看到山神庙的所在,回看铺子那边升起的袅袅烟气,轻声问道:

“好鸟鬼,这人怎的不经细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