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胆小的领主

有飞蝗自东南来，飞则遮天蔽日，落则盖地无缝，聚则压折树枝，食则沙沙有声。而且尚可抱成团球状，滚镀若河，来势凶凶，实属罕见，如此六天六夜，庄稼，树叶，野草被食尽，全县成为一片赤地。

这是莫兰前世记忆之中，中国古代对蝗灾的记载。

而且蝗灾往往在干旱之后发生，往往农民才扛过一场旱灾，抢种了一点救命粮，蝗灾就接踵而至，让生存的希望再次破灭。

抢救蝗灾要趁早，本质上是同蝗虫抢时间。

蝗虫一旦聚集就变为黄黑色，食量增加的同时，繁殖的速度也会加快。

如此十万火急的事，莫兰竟然现在才从农民和佃户口中知道这个消息。

倘若他们不闹这一番，自己岂不是蒙住了眼睛的瞎子，捂住了耳朵的聋子吗？

最糟糕的情况，蝗虫已经吃完了目之所及的一切，朝着东南方向袭来了，灾害的范围还要扩大。

显然，这是有人故意给他下绊子，盼着事情闹大。

“西北区的管理者是谁？”莫兰问道。

李斯特领被老领主分为五个区，分别是西北区，西南区，正西区，和正东区以及莫兰所在的中区。

这样的分区是为了便于战时的调度和日常的管理，如果全领的事情都由领主一个人拍板，那工作量就太过于巨大了。

“格里特.李斯特，是您的堂叔，在您明年正式继任伯爵爵位前，也是您的竞争者。”

莫兰忽然一愣，自己的今年冬天才到二十岁，叫上递交申请和国会通过的时间...

爵位的确定大概在明年春夏之交时。

堂叔应该是父亲的堂弟吧。

“关系差这么远，也有继承权？你确定？”

亨利从容答道：

“凡与爵位拥有者有血脉关系的者，皆有爵位继承权，具体由爵位拥有者遗嘱决定，若无遗嘱，则按血缘关系远近从男性亲属中顺位继承。”

“摘自克里特法典。”

“那算什么竞争者，即使我父亲没有留遗嘱，爵位也轮不到他啊...”莫兰说着就意识到那里不对。

如果自己在继承爵位前死了不就好了。

那样爵位不就顺理成章落到他的头上了吗？

想到这，莫兰沉吟片刻。

“亨利，你跟我走一趟，去见见我那位亲爱的堂叔。”

“对了，把莱恩和卓娅叫上，顺便也让他们有功夫回家一趟。”

......

植被上密密麻麻地耸动着黄黑色的身影。

蝗虫互相攀附着压折了植物的茎，让那纤细的枝条不堪重负地垂落下来，强而有力的下颚一下一下的啮合着，啃食着植物的躯体。

马车从路上驶过，溅起沙石，蝗虫们像收到惊扰般四散而逃，煽动透明的薄翅飞上了天空，编制成一张大网，掩盖了天光。

这些蝗虫通体呈黄黑色，一只足有巴掌大，尾部一抹殷红格外刺目，仿佛被针刺破指尖留下的血。

使得天地间一片血色盘旋，宛若人间炼狱。

亨利望着马车外的场景，若有所思道：

“看来是红尾蝗，这种蝗虫比一般的蝗虫体型大，生存能力也更强，食量也更大，但是处理起来...”

“莫兰大人？”

从进入蝗灾区域开始，莫兰似乎就变得相当沉默。

亨利在马车当中回过头，却看见莫兰的脸色相当苍白，他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更是毫无血色可言。

“莫兰大人？身体不舒服吗?”

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莫兰大人坐马车还晕车啊。

莫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继续说。”

“要不我们下马步行？”

“不！就坐车！”

莫兰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这顿时让亨利有些摸不着头脑，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接着先前的话说道。

“但是红尾蝗灾处理起来并不困难。”

“红尾蝗的雌虫稀少，只要找到红尾蝗后，然后杀掉，这些雄虫很快就会跟着死掉。”

这个奇异的习性倒是和地球上的蝗虫有很大出入，也许这也是格利特选择放任不关的原因，这个灾难始终是可控的，不会对这个领地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毕竟如果真弄成了一堆烂摊子，等自己被取消继承权，后续便是由他自食恶果了。

等一下。

莫兰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老亨，这些雄虫的行为完全由雌虫主导吗？那如果我控制了雌虫，是不是能够控制整个红尾蝗群？”

亨利犹豫了一番：

“理论上是如此，但如果你见过雌虫以后，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想到这，亨利不免感慨。

李斯特领从未遭遇过蝗灾，本身以莫兰的资历，即使平常刚愎自用一些，资金上大手大脚一些。

但在自己的辅助下，虽然进取不足，但做个守成之君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也赶不上变化。

莫兰摩挲着下巴，心中思量着用帕鲁球奴役红尾蝗后的可能性。

即使蝗虫的口器并不足以撕开人的皮肤，更不用说那些皮糙肉厚的兽人了。

但恶心恶心人还是够得。

甚至如果能吃光对手的补给。

还有...

他停止了畅想。

因为他的记忆里确实对于红尾蝗后没有印象，要不是亨利走南闯北经验丰富，自己恐怕只能按照地球上对于蝗灾手段来处理这次虫灾了。

这样想着，马车却骤然停了下来。

强大的惯性让他往前倾倒而去。

亨利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莫兰的肩膀，让后者的身子安定下来。

否则，头上顶个大包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马车的车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卓娅，她语气有些内疚。

“抱歉，有一只蝗虫扑倒我脸上，把视线挡住了，结果开到路边的石头上把车轮撞伤了。”

“接下来可能要骑马去了。”

因为路程较远，马车由卓娅和莱恩轮流驾驶，显然卓娅在驾驶的时候发生了如她所说的意外。

马车不是什么便宜物件，但眼下这样的情况，出差错是在所难免的。

“骑马？”

莫兰的脸色又苍白一分，那不就意外着全身暴露在外面的虫群之下吗？

一只蝗虫猛地从卓娅的脚边跳进了马车，就要落在莫兰的腿上。

亨利眼疾手快将蝗虫抓住，弹出了马车外。

正当他松一口气时。

一道黄黑色身影煽动着翅膀一闪而过，落在了莫兰的箭头。

莫兰与其四目相对，随后猛地站了起来，将肩膀的蝗虫拍落。

气氛一瞬间变得很沉默。

怕虫子这一点倒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亨利想到。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莫兰今天的不对劲。

本想帮他遮掩一番，但纸终究是保不住火。

“莫兰大人，您...”

“很害怕这些蝗虫吗？”

卓娅开口，打破了沉默。

“什么话这叫！”莫兰正声道，声音却渐渐发虚，“我堂堂领主，下一任伯爵...我...当然...”

“怕。”

莫兰干咳两声。

“咳咳，今天的事希望你们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