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眼泪是女人的特权

“克莱德，你不觉得这两年兽人的攻势缓下来了吗？”

年轻的齐尔乔格双手舞动着，显然表现地相当兴奋，比起现在的宰相，当年的他皱纹更少，虽然欠缺了沉稳感，但更富有力量感，整个人如同一柄展露锋芒的剑。

“你和其他领主的反扑已经把他们打痛了！我们现在应该乘胜追击，兽人的国家幅员辽阔，战线拉长以后，攻下需要时间。”

“但如果我们现在调转茅头...”

克莱德喝着热茶，似乎没有被齐尔乔格的兴奋影响。

“齐尔乔格，我的任务始终是守着李斯特领，除此以外我不想别的事。”

“上面爱怎么来怎么来，我只做本质工作，做个闲散领主。”

齐尔乔格面露不解：

“为什么，克莱德，我明白你的才能，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可以让国王给你封更多的地，更多的财富，名声，你不想名流千古吗？”

“不想。”

克莱德简短地回复道。

齐尔乔格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住。

他低下头一看，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来。

“哦，阿拉莉丝，我的宝贝女儿...你先到别处去玩吧，我在跟克莱德叔叔谈事情呢。”

“去找克莱德叔叔的儿子怎么样？那小子会照顾好你的。”

身着白裙的女孩，懂事地点了点头。

朝着门外走去。

“你家的小孩倒是懂事，是因为是女儿的缘故吗？”

“我儿子每天都闹得很，吵得我头疼。”

克莱德看着自己的老友，随口评价道。

“她确实很懂事，你知道吗，她长这么大我甚至都没有见她哭过几次，而且她很聪明，只要教她一遍，她基本就能懂你的意思...”

克莱德比了个手势，止住了齐尔乔格的喋喋不休，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头。

“我不该跟你讨论这个话题的。”

“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

阿拉莉丝矮小的身影在女仆的裙摆间穿梭着，女仆们双手抱着整理好的衣物和杂物，步履匆匆地从她身边穿过。

她比起同龄的孩子更加瘦小，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但在李斯特领的庄园里，一个洋娃娃显然什么都做不了。

太大的建筑，太多的人，太复杂的廊道。

好像是走进了一个复杂的迷宫，怎么都走不出去。

她像叫女仆停下来方便自己问路，但想想还是算了，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女仆小姐看起来很忙。

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已经给父亲和家里的佣人们添了很多麻烦了。

对了。

克莱德叔叔的儿子...是叫莫兰吗？

自己好像忘记问他在哪儿了。

虽然宅子里的人有些多，但只要不停地逛下去，应该能遇到的吧。

这宅子里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不算多。

他是身体健康的孩子，应该会比自己高大一些，因为他是男孩子所以应该是短发...

克莱德叔叔的头发是金色的，听父亲说，叔母的发色要稍微浅一些，孩子都会跟父母长得像一些，就像大家都说自己长得像妈妈。

所以莫兰的发色应该是浅金色的可能性大一些。

而且应该穿着贵族的衣服...

她努力地思考着，将所有知道的信息整合在一起，试图拼凑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孩的形象。

这样想着，窗外黄昏的光线如同悠扬的管弦乐，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黄昏的光线并不刺眼。

这也是一天之中为数不多可以在日光下活动，而不用撑着一把阳伞的时间。

她打算先将找人的事情放一放。

......

废了一些功夫从宅邸之中走出来，太阳又沉下去一分。

她站在隆起的山丘下，感受着李斯特领独有的微风，那无拘无束的风肆意地裹挟着她的裙摆和发丝，似乎要带她一起飞向天空。

不像巴鲁格的街道那样拥挤，不像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内部一样封闭，这里宽阔，自由，目之所及只有草地和山丘，让人心情忍不住地荡漾起来。

“发现白发巫女，可怕的食人恶魔，用美丽的外表蛊惑人类，我，正义的勇士要讨伐你！”

一个头上带着木桶的男孩朝她挥舞着木剑。

身旁的家伙起哄着。

“勇士大人，这个白发巫女，专吃小孩，可怕得很，要小心应对啊。”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

话未说完，头带木桶的男孩朝她扔了块石头。

石头落在手腕上，白皙的皮肤一下变得通红，疼痛让她认不出叫了一声。

“大家跟我一起扔石子，把白发巫女赶跑。”

男孩理所当然地大喊着，身旁的小伙伴也同样朝她扔起了石头。

她狼狈地用双手护住脑袋，蹲在地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蘑菇。

“住手，我是国王！这位不是巫女，是我们国家的贵客！”

浅金色头发的男孩从她的身后出现，石头不长眼的砸在男孩的额头上，顿时开了个小口，血流不止。

男孩缄默地站着，任凭血流进眼睛。

勇士和他的伙伴们一下子愣住了。

“他好像是领主大人的孩子欸。”

孩子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勇士们瞬间作鸟兽散般离开了。

两人停留在山丘上，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微风搅动着黄昏的余韵，让此刻显得格外安静。

男孩脸上的血滴落在草地上，他的出现一下吸引了女孩的注意，甚至让女孩短暂的忘记了疼痛。

“你不疼吗？”女孩好奇地问道。

“疼！”男孩的声音发颤，女孩这才发现男孩的眼中闪烁的泪花。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和眼泪，将精致的白袖口染成一片黑红，反问道：

“你不疼吗？”

“我也疼。”女孩诚实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不哭？”

女孩嗫嚅了一阵，最后怯生生地答道：

“不知道。”

“我可以哭吗？”

“当然。”男孩回答道，“我父亲告诉我。”

“隐忍和高傲是男人的武器，眼泪和柔弱是女人的特权。”

“什么意思啊？”女孩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就是说女孩子可以哭，男孩子不能哭的意思吧。”男孩回答。

“你不怕我吗？”女孩继续问道，“你看我头发是白色的欸，又长得那么漂亮，你不会觉得我像神话故事里的恶魔吗？”

男孩不屑地撇撇嘴：“你是跟齐尔乔格叔叔来的，也就是我未来的妻子。我怎么会怕我未来的妻子呢？”

“况且，美丽本身并不是错误。”

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男孩想了会儿补充道：

“但我父亲就有时候怕我母亲，我觉得他挺丢人的。”

女孩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天她遇见了她的小小未婚夫。

他跟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

她转而忧伤起来。

“就算你不怕我，别人也会怕我，你跟我在一起也会被欺负的，就像现在这样...”

男孩用看弱智一般的眼神看着女孩。

“你傻了吗？我是国王，你是我的皇后，谁敢欺负咱俩？”

身边的人总夸她聪明，被说傻好不爽。

她这样想着，碰了碰男孩额头上的伤口，男孩哎呦一声，吃痛地闪开。

“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意外啦！”男孩焦急地辩解道，“火铳也有卡壳的时候，意外是在所难免的。”

“等我成为货真价实的国王，他们肯定...”

女孩用手指抵住男孩的嘴唇，笑道：

“好啦，我相信你。”

“我的国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