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君当如狡狐

The prince must be a fox to recognize the trips and a lion to frighten the wolves——君主当如狐狸般识破陷阱,也应当如雄狮般威慑群狼。

莫兰的视野略过那些欢腾的领民,不久前,他们还气势汹汹地要在这里讨个说法,此刻却歌颂他如歌颂他们的英雄。

他碧蓝色的瞳孔凝视着每个人的表情。

直到看见那些隐藏在喜悦背后的敬畏与庆幸,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灾年就要减轻民众的负担,竭泽而渔非长久之计。

但他必须要让这些领民们觉得,减税并非必然的规律,而是因为他的仁慈,这样,才能让他的让利价值最大化。

他向一旁伸手。

老亨利适时的递上洁白的手帕,眼神中晦暗不定。

明明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此刻却仿佛忽然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他似乎一瞬间摆脱了以前的孩子气,变得成熟而有魄力。

像极了…老领主。

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想及此处,老亨利心中不免有些欣慰,老领主若是知道了莫兰现在的表现,恐怕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了。

老亨利压低了声音。

“领主,伤口很深,我个人还是建议早点就医为妙。“

莫兰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

他接过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血瞬间在洁白的手帕上蔓延开来,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色杜鹃。

伤口确实很深,这一刀割开了表面的皮肤和肌肉,甚至露出深埋其中的掌骨。

莫兰心中暗暗咬牙,面上的肌肉抽了抽,额角隐隐有冷汗渗出。

“好你个莱恩,老子让你演戏还下这么重的手!“

这一刀多少是带点私人恩怨。

虽然真砍是他要求的,但他没说要下这么重的手啊!

他很想现在马上下去包扎伤口,然后捂着伤口疼得嗷嗷叫。

但他不能。

戏剧演到这尚没有落幕,身为这场戏的主角,他的退场会让整段演出效果变得很垮。

这样想着,他看向这场戏剧最重要的观众。

瘫坐在地面上的少女手足无措,那场英气的脸上沾上了他的血,这似乎让她失去了先前的勇敢。

【名称:卓娅】

【力量:10敏捷:12智力:7】

【职业:农民】

【金色词条:骑士不死于徒手(再寻常的物件都能够成为她手中的武器)】

【词条:暴怒(愤怒时思维逻辑受到压制)】

卓娅怔怔地看着莫兰。

她很清楚地看见莫兰额角处落下的冷汗。

她很清楚地看见莫兰手掌处不断淌出的血汇聚在平举的手背,血液滴落在地面上,将青草色染红,和他压抑着疼痛感微微颤抖的肌肉。

小时候被镰刀割伤的时候,她为了不让哥哥担心,也是这样咬着嘴唇,明明疼得发抖却还想将伤口掩藏起来。

他现在肯定很疼。

她为自己脑中冒出的怜悯和内疚吓了一跳。

她以为这些贵族都是娇生惯养的混蛋,经受不起半点的风雨伤痛,就像田里最娇弱的麦苗,吸着土地和农民的骨血。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如果他仅仅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混蛋,怎么舍得忍着疼痛为自己挡下这一剑呢?

若不是哥哥及时守住了力,他的手肯定会像豆腐一样被轻松切开。

难不成他们两个还能串通好一起骗她不成?

莫兰伸出左手,想要将卓娅扶起。

却见后者一直怔怔地盯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出神,丝毫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

随后伸出了受伤的右手,无奈道:

“这位小姐,坐在地上有失淑女的风度。“

自己刚刚盯着他看是不是被发现了?

想到这卓娅的双颊微红。

偷偷抬起眼,阳光勾勒出男人侧脸的弧度,可以称得上英俊。

她伸出手,嘟囔了一声谢谢。

两手相握,猩红染湿了两人的手心,潮湿中带着暖意,似乎在许下某种隐秘而庄重的承诺。

“我的荣幸,小姐。“莫兰这样说着,忽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光自己害羞什么的,太不公平了。

这样想着,卓娅微微用力捏了捏莫兰的伤口,看到后者露出一瞬间的吃痛,嘴角弧度上扬,不由得挂上几分得意。

“好好好…你这么整是吧…“莫兰意识到这是卓娅的小动作,心中的小本本里暗自画下对方一笔。

好吧,看你是个金色词条的份上,我忍了。

但是以后我必偷偷给你穿小鞋!

然后让你做牛做马偿还我的损失!

……

“老亨,帮我试试这两个家伙的身手。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们收编入队。”

“尤其是那个叫卓娅的姑娘,我觉得她很有天赋。”

莫兰一边接受着女仆的包扎,一边对亨利说着。

伤口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简单地缝了针以后,就用纱布包裹上,倒也不影响日常的行动。

比较令人无语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并没有清理创伤的常识,用来给他缝合创口的针甚至一开始没有消毒的打算,保险起见,他还是让人用火烤了烤。

叫亨利去试试他们的身手,一方面是让亨利指导一番,另一方面也是必要的敲打。

这其中的尺度,不用他将,以亨利的经验,自然能够处理妥当。

亨利微微躬身:“谨遵您的吩咐。”

他老迈而锐利的眼神滑过莫兰的伤口。

“虽然已经做了基本的处理,但如果想要回复地快,我还是建议您去教堂找牧师看看。”

“伤口留疤事小,若是留下后遗症,可能会影响以后的行动。”

莫兰打了个激灵,他的记忆力仿佛忽然出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记得…李斯特领好像只有一个教堂?”

“是。”

“教堂里好像只有一个牧师?”

“是。”

“好像…”

“不要讳疾忌医啊,莫兰大人。”

莫兰的嘴角抽了抽。

如果他没有记错,领地内唯一一个牧师叫莉莉丝.李斯特。

是的,跟他的姓氏相同,是他父亲欠下的风流债,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之前父亲把她从外面带回来的时候,前身可没给她好脸色看。

结果毫不意外地被人家胖揍了一顿。

后来,父亲送她去神学院留学,回来以后就成了牧师,那时候父亲已经病重,两人也更加不常见面。

直到父亲去世,她在葬礼上远远看了一眼父亲的棺椁,便转身离开了。

那时候莫兰不理解,只觉得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但在如今的莫兰看来,父亲生而不养,虽是后期有所弥补,心中有怨也是在所难免。

血缘的关系非但没有拉近他们两个陌生的距离,反倒如高墙般隔阂在他们两人之间。

“我…我找时间去看看。”

亨利虽然没有明说,但也隐晦地表达了希望自己跟那同父异母的姐姐多走动的意思。

只是…总有一种鸿门赴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