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幻境

卡洛琳秀气的眉头蹙在一起。

从如此高度的地方向下张望，地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是辛勤劳碌的蚁群，如同一个漩涡般向着同一个方位流动而去。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门扉被推开，显眼的狐狸耳朵警觉的竖立而起。

纳西亚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好啦，卡洛琳大人，街上...街上...”

卡洛琳挑了挑眉头，缓缓开口道。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我不是说让你们暂时先别进来吗？”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难看。

“等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你在这里？哪那边的弄潮舞是谁在演？”

“是...是...”

纳西亚急着想说什么，却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打断。

卡洛琳扶额，叹了口气道：

“喘匀气了再说。”

纳西亚扶着初具规模的胸脯，长长地出了口气。

“卡洛琳大人，我们刚准备出发，城里的家伙就说弄潮舞已经在演了！”

“而且满城的家伙，跟在那些纸船后面，怎么叫都叫不应，朝着搭好的台子那边去了。”

“街上有一艘好大好大的纸船！上面的黑旗中间，是一个银白色的月亮，看不出来是哪里的旗子？”

卡洛琳喃喃道：

“黑底...白月？”

“黑月光号？”

卡洛琳拍案而起，让小狐狸吓了一跳，两只耳朵顺从地贴在脑袋上。她大手一挥，厉声喝道：

“让山庄里所有的人都不要出去，呆在屋子里，把帘子都拉上，千万不要看外面那些船。”

“是！”

纳西亚立正，朝着卡洛琳敬了一礼，逃也似地朝门外跑去。

“呵呵。”艾依曼端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红茶一饮而尽，盈盈一笑道，“好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卡洛琳转而看向艾依曼，神色有些复杂。

“母亲大人，这是您来这里的目的吗？”

艾依曼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将茶杯放到碟子中，娓娓道：

“年轻的时候，我周游大陆的时候，遇到过一个老疯子，他说他叫切斯特顿。”

“他告诉了我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如果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竖起了一道栅栏拦住了你的路，你会怎么做？你会把它拆下来然后继续你的路，还是首先先思考它为什么在哪儿？”

“不管你的想法，他的建议非常的简单。”

“那就是永远不要破坏栅栏，更改规则或废除传统。”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了，收养着这些猫猫狗狗，废除了献祭少女的仪式。”

“卡洛琳，你以为你在帮他们？”

卡洛琳咬了咬嘴唇，表情有些委屈。

“我能帮他们的，我...”

“到头来，你只不过是在转换形式伤害他们。”

“没有那个仪式在，底下的亡魂们早就压不住怨气，就像一个不断吹大的气球，就在今天，啪的一声破裂开来。”

艾依曼叹了口气：

“这件事以后，跟我回家吧，把这个山庄丢给那个领主不就好了？他人看着还不错。”

“年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能够改变整个世界，东奔西跑半辈子，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世上的事都是自然而然，自然而然的，也许并没有人们插手的余地。”

“不要。”

那声音明显带着颤抖地哭腔，艾依曼微微一愣，却只能看见卡洛琳那个高挑的背影。

“我说我不要。”

“你明明早就知道，为什么偏偏在今天才告诉我！”

“如果早一个月...不...早一个星期...就算只是早一天告诉我，我也会有办法的......”

卡洛琳背对着艾依曼，声音已经断断续续不成样子，她用白皙的手背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哽咽。

那样子实在滑稽，看起来不像是独当一面的老板，而像个委屈至极，却又倔强着不想掉眼泪的小孩。

艾依曼的语气缓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好了，好了，不许哭鼻子哦，小卡洛琳已经是大人了。”

卡洛琳闻言，仅剩的倔强彻底决堤，干脆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哎呀...”艾依曼挠了挠头发，将柔软的绿发抓得一头乱麻，“这下难办了，得先哄好才行...希望下面的人能够再撑一会儿...”

......

莫兰感受着周围的人朝自己步步逼近，空间被压缩到让人觉得呼吸都觉得困难。

人群把他逼迫至台前。

主位上的女人，凑近了莫兰，身上是一股淡淡的幽香。

莫兰看着她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凑近才看到，她的皮肤苍白得吓人。

说是白色或许并不贴切，而是接近于灰色那种毫无生气的颜色，看起来像是泡久了水的尸体。

“想看看我的脸吗？”

女人的声音哀怨空灵，像一个久居闺中，丈夫早逝的怨妇。

“我看就免了吧。”

莫兰的嘴角抽了抽，身边的人又朝他靠近一步。

“呵呵呵。”

女人又开始咯咯笑起来，喜怒无常，前后反差之大，让莫兰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刻本是初冬，寒意随着冷风从心里先刮了起来。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女人将黑金面纱一把扯开。

那张绝美的脸倾国倾城，朝着莫兰嫣然一笑。

莫兰心中猛地一怔。

这张脸是如此的熟悉。

艾依曼？为什么这么像？

还有耳朵？她也是精灵？

随着心中最后一个念头闪过。

他对上了那双深邃碧绿的眼睛。

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拖入那浓重的墨绿之中。

身体与灵魂的联系仿佛被猛地切断，他只感觉到身体一轻，整个人的灵魂仿佛离开身体，视野彻底被墨绿色占据，最终归于一片漆黑之中。

......

“呼~~”

莫兰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从床上猛地坐起。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熟悉的屋内布置。

这里是...李斯特宅？...我的房间...

可我刚才不是在南港吗？

难道只是一个梦吗？那未免也太真实了。

莫兰张开手掌，茫然地看着那双手。

诶？

他意识到了什么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冲向了镜子。

“什么情况啊这是！”

看着镜子里那张幼稚的娃娃脸，莫兰失声大喊，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得奶声奶气起来。

“我怎么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