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包括沈浪之前听到的那一声总共是三道。
第一道不知威力如何,但第二道与第三道给人的压迫力与震撼感无疑是巨大的。
而且这天雷仿佛是修士的天敌一般,每劈下一次,都给沈浪一种耳鸣心悸的震颤感。
那是来自于他体内经脉与灵根的颤栗,仿佛这巨大天雷,仅仅是余威,都能将自己赖以超凡脱俗的资本绞成齑粉。
但偏偏那雷光又有莫大的吸引力,它仿佛是世界创生的第一缕光彩,又仿佛是世间最绚烂的花火,让人挪不开眼睛,即使眼睛被灼烧的生疼也不愿移开半分……
然而璀璨总是短暂的,就在沈浪眼前闪过第二次光华之后,滚滚巨响便震散了天空那黑洞一般的劫云,霎时间风停云收,月明星稀,世间重回寂静……
此时四下万籁俱寂,连鸟叫虫鸣都匿迹消声。
只是这死一般的寂静,仅仅只维持了几息时间,便有人兴奋的冲出屋舍,一边向着天空那依旧傲然挺立的人影俯首膜拜,一边高呼:
“恭贺阁主大人金丹大成!
恭喜阁主金丹大成啊!”
紧接着整个响水坊市都热闹起来,人们纷纷出门高呼。
甚至有人开始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庆贺起来,就仿佛是过年一般热闹。
沈浪也随大流的出门振臂高呼了几句,只是有些有气无力。
不是他故意拍马屁捧臭脚,只是怕那位新进的金丹阁主是个小心眼的,谁恭贺过记不住,谁缩在屋里不出来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就麻烦了。
果然,那凌空挺立的人影散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威压,沈浪甚至能感觉到那强大的神念扫过了全岛,然后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息时间,最后随着那震慑全岛的威压收敛而去。
紧接着那位凌空而立,接受完全岛修士膜拜的新晋金丹便在下一瞬消失在夜空之中……
坊市之中的欢庆仍在继续,该敲锣的敲锣,该打鼓的打鼓,还有舞龙舞狮的加入其中,开始了彻夜的狂欢,整个响水坊市像是一个憋了很久的人,在今夜终于得以释放……
后来沈浪才知道,那一夜响水坊市所有店铺打折大酬宾,甚至合欢楼都推出了加一钟送一钟这种挥泪大促!
当然这一切都跟当晚的沈浪无关,他在那道神念扫过自己之后便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似乎闯祸了……
什么样的变量,什么样的机缘能让那位憋在筑基巅峰几十年的阁主在一夜之间就进入金丹?
沈浪觉得跟自己那根竹碳纤维鱼竿一定有莫大关系。
只不过连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发明关键在其经济价值,却怎么都没想到它会成了一位高修的结丹契机。
“别胡思乱想了,这次是福不是祸!
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总会有福报才对!”
沈浪如此想着,沉浸入例行的修炼之中,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他便来到了天涯海阁,不是他故意要来打听消息,因为也不用打听,今天是他上工冶炼矿石的日子,只要上了工,消息自然而然会进入他的耳朵里。
哪知道得到的消息是最近一个月都不用提炼矿石了,地火室被阁主临时封禁了!
沈浪一听便明白,金丹初成的修士总要稳固修为,或许是那位阁主大人主修火系功法,要以地火帮助自己稳固修为也说不定。
本来沈浪觉得来都来了,不如去藏书阁查阅一些资料,但他得到了另一个消息,阁主同时封禁的还有石头基础之上的整个海阁主体建筑,这下连藏书阁都进不去了。
正要转身离开之时,江小鱼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兴奋的一把将他揽了过来,胳膊肘夹着他的脖子就将他拉出了天涯海阁。
“你小子走狗屎运啦!”
僻静无人之处,江小鱼一边笑着,一边揉着沈浪的脑袋说道。
“这是怎么说?”
沈浪故意问道。
“装,你再装!
难道你猜不到?
你那把鱼竿就是我师傅苦苦等待了十几年的机缘?”
“这怎么说的?
阁主能结丹成功,乃是整个响水坊市的大幸!
我这能沾点光的家伙也与有荣焉……”
“停停停,漂亮话你就不要讲了,我是特意来通知你的,最近一段时间你老实点,等我师父出关,他老人家自然会接见你!”
“我你还不知道么?
我什么时候惹是生非过……”
沈浪拍着胸脯保证道。
只是没等他说完,就被江小鱼给打断了:
“我是说,这段时间,也就是近一个月,我们几个师兄妹都得在师父的房外护法,没机会出来罩着你了!
你小子一定要低调一点,免得倒在发达前夜……”
江小鱼臭嘴道。
“呸呸呸……
坏的不灵好的灵!”
沈浪感觉江小鱼这家伙就一个臭嘴,点到即止就行了,自己又不傻,这丫非得替自己立flag,赶紧替他呸了两声。
江小鱼也跟着呸了两声,见沈浪已经心领神会,朝他摆摆手,几个纵跃便消失不见,想来应该是回去为他那老恩师“护法”去了。
沈浪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金丹大佬门口摆一圈练气期小修士能有什么防护作用?
大概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吧?
这世界总需要一些无用的仪式来维持自上而下的体面……
摇着头,沈浪进了坊市,大肆采购了一批生活物资与实验材料,准备回家闭关。
不就是一个月嘛,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风险降到最低不就行了?
沈浪准备将苟道之法发挥到极致。
但是没过几天,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儿戏了,这修仙世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做不到的。
就在阁主赵无敌结丹的第二天,麻烦就上门了,当然这不是沈浪的麻烦,而是整个响水坊市的麻烦。
此时正直六月末七月初,整个极北之地最炎热的时节。
再过不到两个月,第一场暴风雪就将降临,到了九月,整条响水河都会封冻起来,极北之地会迎来长达半年之久的寒冬……
但恰在此时,一座冰山竟然逆着温热的河水水流,进入了响水河的河口,向着天涯海阁码头方向一头撞了过来。
这时候,毫无所觉的沈浪还在家里鼓捣他那些小实验,对于临近坊市的危险丝毫没有察觉。
突然之间,他就听到了一声震彻天际的钟鸣,那是天涯海阁最上层传出的声音。
此时天涯海阁的第七层已经四门大开,露出里面悬垂着的一口漆黑大钟,而手执一柄金锤敲钟的,赫然就是阁主的顶门弟子江小鱼。
就见他吃力的抡起金锤,又在巨钟之上连敲两下,才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腹诽道:
“都怪这老家伙孤僻,容不下其他筑基同门,要不然也轮不到我这练气期的小虾米来主持大阵。”
随着他敲了三声大钟之后,护岛大阵开始激活,一圈圈的光芒随着巨大黑钟的震颤荡漾开去,在笼罩全岛的光罩上增加了三圈颤动的金光。
紧接着全岛散修便听到了江小鱼的呼喊声:
“有妖兽来袭,响水坊市所有修士立刻来天涯海阁避难。
练气中期以上修士马上上城头拒敌,违令者斩!”
随后,江小鱼向着塔顶黑钟上方的隔间里望了望,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指示一般点了点头,继续在阵法加持下喊道:
“有请金掌柜与林娘子助拳!”
紧接着,刚刚出门看热闹的沈浪便看到自己经常光顾的四海商会里飞出一人,赫然就是经常与自己攀交情的那位白胡子老掌柜。
然后,合欢楼方向也传来一声娇媚至极的声音:
“来啦……”
便有一名衣袂飘飘的中年女修与金掌柜并排飞上了天涯海阁的顶层。
“那是合欢楼的林老鸨,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没想到竟然还是位筑基修士!”
说话的是住在沈浪斜对门的保长杨老头,这老家伙似乎跟那林娘子很熟的样子,仰望天空时还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怅然感觉。
见到沈浪惊讶的回头看过来,杨老头立刻喊了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天涯海阁避难啊!
我这老头子就惨喽!
还得上城拒敌,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挺得住。”
说完这老头便撒开丫子向着天涯海阁方向奔去,一边跑还不忘随手敲敲邻里那些紧闭的房门,提醒他们赶紧去避难。
沈浪也反应了过来,回头冲进屋里收拾了一下细软,那些价值不大又占地方的实验器具索性丢下不管。
等两个储物袋装满之后,也随着人流进了天涯海阁。
此时天涯海阁基座下的石质建筑内已经挤满了人,空间又恢复成沈浪刚来时那个空旷大厅的样子。
练气中期以上修为的散修们都已经自觉的上了城头,也就是石质基座的上方,留在这里的全是一群练气初期的老幼。
这里面的人中,以灵农居多,沈浪很容易就发现了鹤立鸡群的牛老实。
这家伙那猛将一般的身材确实太过扎眼,但他练气三层的修为又恰好不用上城,正抱着闺女与自己那不说话的媳妇抱怨着什么……
沈浪挤了过去,跟着一家三口打了个招呼,才问道:
“牛老哥这是咋了?
天涯海阁怜惜我等散修不易,让我等前来避难。
我看牛老哥你怎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呢?”
“嗨,沈兄弟别提了,我这正收着庄稼呢!
今年刚开的荒地,我寻思着种点既养地又熟的快的灵毛豆,没想到这豆子才收了一半就闹了这一出。
要是再给我半日时间,我地里的庄稼就能收完了!”
“牛老哥你别这样想啊!
天有不测风云,能先保住一家老小的命才是正道。
在这边开荒仙宗头几年不是不收租子嘛!
今年收成不好也没关系,若灵石不凑手,不是还有我呢!
总不能让咱们二丫挨饿受冻不是?”
沈浪拍着胸脯说完,就伸手逗了逗牛老实怀里的小丫头,逗得小丫头嘎嘎直乐。
只是没等到牛老实说话,一个身影忽然挤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沈浪回头一看,竟然是江小鱼的师妹柳春烟。
“哎呀,原来你在这里呢!
可让我好找,赶紧跟我走!”
柳师妹一把抓住沈浪的胳膊,就向楼梯口冲去。
沈浪跟牛老实挥了挥手告辞,转头向着柳师妹急道:
“哎,柳师姐这是何意?”
他虽然是天涯海阁的临时工身份,却不想真的跟着上城去拒敌。
之前在海船上被逼着跟鲛人搏命的经历他还历历在目,那是九死一生啊!
现在想起来小心脏还扑通扑通的跳呢。
“哎呀,没时间解释了,地火室需要人手,你的任务就是尽力将地火引向塔顶。
江师兄说了,这次你要是表现得好,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是跑不了的!
加油努力吧!”
柳师妹拖着沈浪来到地火室的楼层,将他往最大的那间冶炼用地火室一丢,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沈浪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发现地火室里人已经到起了,都是平日里与他合作的那些杂役修士们。
沈浪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主位的蒲团上,回头询问道:
“诸位,咱们现在就开始还是听令行事?”
“哎呦江小哥,已经开始了!
你赶快催动地火吧!
上面已经等急眼了!”
一名杂役头头说道。
这时候沈浪才注意到,原本巨大的冶炼炉已经被移到了这巨大房间的角落处,房间中心位置的地火眼正冒出数丈长的火苗,直通房顶一个黑洞洞的洞口。
沈浪不敢怠慢,赶紧掐诀调动房间的操控阵法,让那道地火更加汹涌了几分……
放下沈浪在地火室中忙活不提,此时的天涯海阁最上层,除了手持金锤的江小鱼之外,赫然还有那位白胡子的金掌柜与那中年女修林娘子并列。
这两位筑基期修士上来之后,便摇摇向着黑钟顶上的隔间拱手行礼,口称拜见前辈。
在得到了某种回答之后,两人才神色凝重的看向了海面上那缓缓靠近的冰山……
“来者不善呢……”
胡须微微抖动着的金掌柜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