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邵池川,做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他离开了家,离开了禄城。
他的母亲是个漂亮又不安分的人,加上比父亲小,任性了很多,总是嫌弃邵池川的父亲是个老实人,只知道拿死工资,那点钱连她想买个包都捉襟见肘。
童年的邵池川几乎没怎么享受过母爱,都是在母亲的骂骂咧咧中度过的。
家里长时间的不和谐,让邵池川早熟了很多,他不止一次的想过母亲要是不在了该多好,这想法危险了些,可他确实想过。
母亲在外面勾搭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所以突然收到消息说母亲车祸去世,邵池川竟有些轻松,终于不再听母亲的唠叨,也终于不用再看父亲的软弱。
那天东郊的天实在算不上好,跟邵池川的心情一样,总是阴沉沉的,还大雨不断,雷声轰隆隆的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两人的葬礼在同一天举行,邵池川觉得有些好笑,笑这些人似乎不知道这二人是什么关系,就如此安排。
他也不过是随意的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雨幕下的小女孩,手里拿着白菊花,就那么局促的看着自己。
邵池川有些心虚,不知道是为何,可能是女孩单纯的眼神,也可能是不能说出口的破事,他不知道原来对方还有个孩子,还那么小。
后来父亲去看过对方几次,听说女孩受了刺激,得了什么创伤后抑郁症,情况不是很严重,可需要家里人好好照顾,父亲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孤儿寡母的,总是去帮扶着。
邵池川也去过几次,透过窗户看见了那个小女生,不爱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画着什么东西,偶尔会抬起头看向自己,目光里都是呆滞。
他当然毫不意外父亲会做那样的决定,可如果两人要照顾女孩,又要顾着自己那一定顾不过来吧,女孩的强烈反对也抵不过时间,成年后邵池川就选择了离开。
离开的那天早上,邵池川背上包还是敌不过父亲的念叨,去跟盛家母女道别,只是说的话确实不太好听罢了,小女生把画好的画举起来给他看。
画中只有两个人,蹲着拾花的小女生,和一个穿着黑衣服打着伞的男孩,那分明是葬礼那天自己穿的衣服,可却不是下雨天,而是阳光晴朗。
邵池川也听见了那声:哥哥
声音很轻,那是小月倾两年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离开家的邵池川运气好了些,上帝总不会将一个人总是拒之门外,阴差阳错的入伍当了兵,那是第一次探亲假。
大家高高兴兴的收拾着行囊,回家急切的心肉眼可见,三年没有见家里人,大家都激动万分。
“唉,邵儿,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啊。”队友见他没动手,问他。
邵池川:“我……”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回家也不知道该回哪,回去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俺阿妈想我的勒,打电话催好几次了,这次回去得好好跟俺妈唠叨唠叨。”队友里乡音极重的小伙子,说着蹩脚的普通话,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
“邵儿,你呢,你妈没想你啊。”
邵池川:“我妈去世了。”
“不好意思啊。”队友也有些尴尬。“那你家里……”
“我有个妹。”邵池川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想起了小月倾,还有走的时候叫的那声哥哥。
“俺也有个妹妹,哎呀,那小家伙,嘴可甜,俺回去得给她买裙子穿。三年了,长老高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邵池川也心痒痒的,想回去看看小月倾长高了没,还是不是从前那副样子,所以当他打听好学校站在外面的时候。
他比想象中更加的激动甚至有些害怕,小月倾改了姓随母亲,因为生病休学晚了两年,现在刚小学准备毕业。和同学一起,邵池川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看上去开朗了很多,邵池川也安心了。
手里匆忙买的裙子,也是因为店员介绍说适合这个年纪的女生,所以他直接就买了,只是眼下应该是送不出去了。
买了手机登上了WX,给父亲发了一条平安的信息,将裙子放进背包又重新离开了禄城,他知道想见的人见到了就够了。
那时盛月倾没有看见他,就如同此刻跟顾潜说话的她一样,没有看见远处的邵池川。
邵池川有些失落,可也无可奈何,同那年心情一样,可现在多了些贪心。他明白盛月倾不再是躲在房间里画小人画的小月倾了,她现在笑起来像光一样,会闪到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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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的军训很平常,每天重复的事情,晨跑站军姿走正步,少不了的立正稍息齐步走,渐渐的也走上了军训正轨。
不过让大家值得高兴的事是,学校安排了后面半个月去军训基地训练,这让大家本来平静的心又激动了起来。
晚上躺床上李乔羽收到了程散的WX。
程散:你哥派我去做监督工作。
李乔羽:……
程散:这不你们去军训基地的事,他太忙过不去,正好辅导员不够分的,我来凑个数。
李乔羽:行啊,我哥这会看来是真怕了。
程散:敌人太强大,老大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
彼时盛月倾在楼下遛弯,并且这几天都会在这个时辰碰到邵池川。
这几天军训到晚上八点多,等收拾好下楼也已经快十点了,说是遛弯,也不过是坐在楼下小广场听听歌,吹吹夏末的风。
“晚上天凉,以后下楼带着外套。”尽管白天邵池川如何的严厉,盛月倾又如何的抱怨,可像这样坐下来的时间也难得了些。
把外套递给盛月倾,邵池川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着。
盛月倾:“如果我说你是特意等在这里的,会不会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邵池川一笑,心想学心理学的难道都这么容易看穿一个人吗,“一半一半吧。”
“怎么说?”带着耳机的盛月倾,没有放歌,坐在台阶上,一只手借着腿支着头看向邵池川。
邵池川:“有个认识的,对这里比较好奇,所以时常让我来帮他看看。”
“你在撒谎吗?”
“能看出来吗?”邵池川回了一句。
盛月倾摇摇头,“不像。”
“你变了很多,我走的时候,你还不怎么喜欢说话,现在好多了。”邵池川其实也没想到回来以后,会像平常家人一样和盛月倾交流,他还以为会更困难一些,毕竟两人确实很久没见面了,离开的时候关系也不太好。
盛月倾:“嗯,或许是你走的时间太长了吧。这么久也没见过我,自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盛月倾直起身,看向前方,这个时间校园里安静的很,燕归楼略偏了些,路灯照射下飞舞的虫子也少了,许是天冷了不再出来。
“我回来过。”
“那怎么不回家?叔叔总念叨你。”
邵池川轻呼一口气,“见到了想见的人,自然去了心事,就回了该回的地方。”
“邵池川。”盛月倾突然叫了一声。“嗯,怎么?”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两真的很像,固执的很,这样的人太容易受伤了。”她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小女生了,她也足够的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
“是长大了啊,都能这么跟我说话了,我想想,你以前跟我说了几句话。”邵池川抬头似乎真的在回忆。
盛月倾:“一句。”
“什么?”
“叫了你一声哥哥,就一句话。那天母亲跟我说你要走了,我想让你留下来,就叫了一声,结果你还是走了。”盛月倾眼眶有些发红,那时她确实是想邵池川留下来的。
邵池川一愣,没想到那时的她是那样想的。“对不起,我以为……”
“你以为离开是对我好吧,我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可能会花费他们很大的心思,而你留下来只会让他们分心,所以你选择了离开。”盛月倾替他解释,这些也是在后来的时间里,她才慢慢想通的。
邵池川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盛月倾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好了时间太晚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见,邵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