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是九月中,夏去秋来,天气稍凉,今年的丰收给了赤贫绝望村里人带来了一丝生机。。
村前有一大片高地起伏的金色农田,再远些是连绵的群山,群山里又会夹杂一片大小不一满是禾穗的稻谷,或狭长或开阔的农田都是喜悦金色。
大半年下来,王安平走遍了附近乡里,他所见每一座农田,几乎都属于那几家大户。这让他想起曾经度过一本书中提起过“穷不过三代,三代后还穷则绝户。200年里,能够传承延续下去的家庭不足百分之14,所以我们都是贵族后嗣...”
眼下劳役重,还好驻地军队和小东洋还没有肆虐乡里,但总能听闻有见识的乡里长者说起益阳一带乡里会小东洋肆虐后破败的惨象;浏阳一带则被四川、云南和广东的军阀肆虐后十不存一的惨状,长沙城以往的繁荣,现在的破败...
乡里青壮男子或服劳役或被充壮丁,劳动力是严重不足的,王安平这样佃户青年,也有更多大户打短工的机会。
今年年是个丰年,丰收会给农家佃户多几口活下去的粮。
村里刘家去年还有头牛可以租给乡里人犁地,今年只能靠光着膀子的安平儿拖行犁地。两肩肉痂血痕清晰可见,看着家中租来农地的稻穗,安平儿有了一种久违的满足感,生活似乎有了点变好的希望。
去年前传东洋人要来打长沙城,乡里牛驴就都给军队的老爷们征用了,包括王安平的父亲,乡里的许多青壮男子也跟随军队到新墙河服劳役,大半年了都没有返回家里了,音讯皆无。
没有耕牛的耕田是低效而苦痛的,安平儿自己都很难想象自己是怎么完成眼前几亩田的犁地工作的。
有一闪神的片刻他在想,自己一病不起了,这几亩农田王三娭毑要怎么去犁,或许没有劳动佃户,刘家也不会把地给交不起租子佃农---哪怕是半个亲家。
好在丰年回报着他和乡里的佃农。
在病榻上所见的王三娭毑几乎就是超人,面对被抓了丁的大儿子和服劳役的不归丈夫,面对夭折的孩子,面对被殴死的女儿,面对绝望的赤贫,病倒的安平儿,她都可以选择坚强的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王三娭毑和这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面对即便是绝境,也在努力的活下去,面对责任都是一样的义无反顾。
在这个地主家里也无余量的黑暗时代里,失去似乎是常态。
王安平决心要珍惜重生的机会,他要用自己穿越者力量和对中华民族的未来自信,尽一份自己为这个时代民族国家的责任。
王安平突然就理解那本《活着》的主人公,怎么可以面对那么多旧世悲剧,依然坚强的,好好地活着的。
我华夏民族的历史本就经历了无数次的绝境,我华夏人从来都可以在绝境中重生,五千年的繁衍和升华,延续至今。
回眸前生,如同此时神仙天堂般不可思议的盛世年华里,岁月静好是理所应当的。躺平是老子面对生活的自由;麻木和慵懒是老子处事低调姿态;面对种种懈怠消极所导致挫败苦果,那一定是社会对老子的不公,老子也一定要化作键盘的力量狂喷出去的;至于感情,稍微一点儿生活的无趣,老子不是理直气壮的出轨了实习生么?!
前生,自己居然是那么傲慢,无耻和下流。
呵,可笑的自以为是和矫情;
呵,可悲的理直气壮和抱怨;
心绞着的苦楚的,是他又了对前生父母深深的愧疚。
他们总会稍作抵抗就轻而易举的接受自己超限索取,如同今生王三娭毑一般,会默默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可怜前生父母养育,可恨前生自己习惯性选择混蛋的麻木不仁和视而不见,甚至年节都懒得回老家看望父母一次。
于是王安平用决心和悔恨化作了勤奋的动力。
重生的王安平是勤奋的,王三娭毑渐少的愁容是他更大的动力,家中淡稀饭也成了红薯烩米饭,一天里总能吃饱一顿。
他努力的抓住乡里帮佣的机会,帮佣辛苦,但总能把自己混个半饱,还能赚几升米回家改善家中生活。
即便是身处绝望的黑暗时代,勤奋也能改善家里生活,即便劝不住王三娭毑总是偷跑出去乞食,至少家里稀饭变得粘稠了。
帮佣劳作餐中,幸运的王安平还吃到过一两次肉沫子。
没有经历绝望,哪里能看到希望啊?
他相信现在哪怕迎头就是锐利的锋刃,不到身首分离最后一秒,他也会在临死求生选择希望。
希望化作憧憬,美好化作行动,结果是满怀希望并尽全力去拼搏,搏出一个变好大概率。
出于对这个时代的大户土豪的好奇,他很鸡贼的偷瞄过大户家里装扮和吃食。
呵,只能吐槽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这个时代的乡里大户家里就是有余粮也没什么山珍可以吃的,无非多两个菜碟,吃的是白米饭罢了,甚至还不如他前生的所见的偏远农村人家平日一席。
可即便这样,这点儿土豪吃食,也能让占据乡里人口九成的佃农梦寐以求。
重生的王安平优势很明显,他比眼下老实巴交的的长短工更会说几句客气话,村里乡里保长大户也看重这个能干事,会说话的小子。
蝉儿还在此起彼伏的名叫,秋老虎也散发出炎炎如火烤般炙热。
阳光底下,一群黝黑如墨的帮佣正在忙着修葺东山寺。
越是绝望和赤贫的年景,县里乡里不管大户农户佃户,哪怕借粮挨饿也要更积极摆出虔诚和供奉,以求庇佑。
这畸形的喧闹和繁荣,大约只存在于寺庙和祠堂了。
看着晒着发红刺疼的手臂,王安平回忆起前生的夏秋。
一整天几乎都会在环境优渥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吹着有点微冷还要披件外套的空调办着公,下班后打开冷风开车回到家里,在空调早已经吹凉的家里吃着丰盛饭菜;最后他会边啃着冰西瓜看着电视,再和前妻吐槽那些娘里娘气的新时代明星演员。
“收工咯”帮佣里嗓门张三才一声吆喝喊醒了王安平。
收工后躲在大树底下,一群帮佣不顾刚才劳累,各自发表对当下时局评论。在王安平看来,不分时代,哪怕如此贫困苦劳,男人们聚在一起吹牛都是少不了活动。
“我听我们村秀才姥爷说与小东洋战事一直吃紧,丢了半壁河山的中央政府,为了缓解财政危局,居然开始强征县里寺庙的田土财物,这他娘的也不怕报应啊。”还是那位大嗓门张三才带着嚷着。
王安平心里倒是觉得暗爽,甚至心里还会忍不住吐槽:佛家寺庙自南北朝的一千年以来从来都是社会公害,欺男霸女的事是罄竹难书了。历史里佛家似乎除了传道占地,既不交税,又藏着百姓,好多次都是在拥民自重里,被逼无奈的古代帝王们才好几次开展灭佛运动的,这时候对寺庙动刀子,其实王安平是默默认同的。总之与民间传说救苦救难不同的,历史对于佛家行善没什么记载。
当然不止佛家,其他打着鬼神旗号各种帮派行会,欺男霸女,骗财骗色,横行乡里就更多了。
随着众帮佣有一嘴没一嘴的回应着,王安平大多时间懒得搭话。
众帮佣议论好长一段,又听张三才大嗓门继续嚷道:“东山寺因为和本县大族张家关系密切,得以免除税赋。到底东山寺的大师们专心礼佛感动了官长老爷们,我们远近佃户也时常能得大师们周济,真是喔弥陀佛啊。”
“这次主持修葺的是我们张家的老族长,他老人家德高望重,菩萨也是用心保佑他老人家的。”张才三继续嚷嚷道。
张三才也是张家族人,说到族长善举更是加大嗓门。
“我们张家族长为人亲和,年轻时候曾当过督军参谋,我张家族长青年时候可是留过洋的,到过英吉利,也去过东洋日本,是我们望城县里远近都有名望的长者。”
张三才没完没了的继续嚷嚷着。“前朝鞑子朝廷倾覆前,我们张家族人站在了革命党一边,与督军率先易帜支持督抚易帜。于是我张家就兴盛了,以前好多许多弟就在省城长沙、望城县里、乡里政府管事,可惜了长沙一把火啊,也烧断了不少我张家子弟传承。”张三才说然陡然一暗。
“但张家投军也多,以前各地督抚们各占一方为主,督抚们争斗打战也是常有的事,当然听俺家里一位长兄说是四川更乱,那里有几十个督抚长官们互相打来打去,我们湖南还算太平的。”
说着说着张三才的声调和脸色更加黯淡低沉。
“日本小东洋鬼子要灭了我们啊,哎,我们张家族里好多壮儿殉了国。”
张三才说完,落在王安平眼里的,满满都是迷茫和悲痛,眼前的众帮佣也是一脸迷茫和沉重。
佛门无荤腥,但这顿午休饭是管饱的,居然还有几个酱坛老酸菜,王安平和众帮佣算是饱腹了一顿。
饭后稍歇,恢复了神采的张三又继续鼓噪起来。
王安平与张三才共事帮佣几次,晓得他刚满二十了,家中也是老幺,四个哥哥尽去从了军或服了劳役。
听他继续吹嘘说早年湖南闹农会经历,他说自己也是农会运动的主力成员。“有哥长沙来的姓毛的年轻先生,我还和他攀聊过,后来听说这位先生去了江西,闯下偌大一片领地,这位毛先生是值得我们佃农拥护的。”
“话说那时候县里乡里地主祠堂甚至庙里老爷神仙们可老实得狠哟,农会让乡里佃农们都占了地,不管是公田还是私田大家都可以占个十几亩地自己耕种,有一年大家都不交地租,还可以隔三差五去大户家里讹点会费,乡里佃农们着实是过了一年舒服日子。”
王安平见众帮佣一脸的神往,这年头十五六七岁已经是青壮劳作主力了,也容易被情绪撩拨,更容易陷入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想象中去。
安平儿看着围坐憧憬过去美好的青年子们,在心底默默感慨着,那位毛先生只怕就是新中国的缔造者之一呀,现在这位伟大的毛先生所带领的党,还在北方沦陷区里,组织起了上百万贫困农户们坚持着敌后运动,这百万反抗日寇的大军里,应该大多都是眼前这般帮佣子弟们年纪。他们正拿着简易古朴冷热武器,在中央军和地方军阀放弃的土地上,与最凶狠东洋鬼子几十万主力部队,以及几百万伪军们搏杀着。
嗯,王安平坚定着信念,我要坚持到七年以后,这位伟大的毛先生和他领导党就能结束眼下这分裂落后了一百年的华夏大地,并且在新生的华夏国家刚好一年后,还有余力击败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联合组成的军队。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会让眼下这广大的半农半奴的佃农们,这些北那少数特权阶层压迫了几千人年的,一直在死亡和饥饿边缘挣扎的农民们,第一次有了翻身做主人的机会。还会让落后蒙昧的华夏,再次复兴崛起,直到成为世界最大最强的工业国。
王安平再抬头看看这绝望和悲惨的世界,使劲捏了捏自己手臂,以确定自己对未来的回忆。
在这个时代待久了,大多时候他自己都不敢期待华夏复兴。
一群憧憬陶醉的帮佣们,一个陷入思绪的王安平,被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打破了。
“那还不是拨乱反正了,一群强盗布衣还能翻了天啦?张三才,你作为我张家子弟,当年还是我给你担的保,否则你早就和那群贼子们一起砍头沉塘啦!!”
寺庙内院里悠悠出来一位长者,居然是那位张家老族长。
这年头活过三十五岁就已经跨过了寿命平均线了,这个年代年近七旬还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经是县里乡里的少有的人瑞了。
张族长威压极重,一语就让众帮佣们垂下了头闭上了嘴,只是畏缩躬身称是,聆听这位长者的训话。
张老族长看向众帮佣训话道:“你们这般刁民也要学习规矩啊!天地纲常,规矩是纲,人伦是常,所得所获也是不同的,绝对不可以学农会那般蠢货一样窃取偷盗,你们饿死了,礼义还是要存的,更不要学那般红党闹得乡里斯文凋零。”
张家族长顿了片刻,看着帮佣大家更低的头颅,继续训话道:“现在国家沦丧日本寇贼大半河山,前面多次侵犯我长沙府城,国军总有大捷传回,好多次溃败了日寇十万兵南犯。我湖南地界人民是悍勇的,又多山多河多水,倚仗薛大将军指挥,百万万将士用命,防守是无虞的,只是何时可以克复我华夏河山罢了!!”
说罢张族长闷哼了一声,只见眼前这群帮佣只顾着躬腰,没人敢言语对话,也没被激起什么斗志雄心。只好长长叹了一大口气,摇了摇头说自顾自的感慨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河山破裂,割据纷乱,几十年间斯文荡然,奈何家国半壁沦丧,县里乡里贱民竟是如此无知无觉。哎,百姓竟无一丝家国忧思乎!?
说罢准备就要转身离开。
王安平虽然也随大家微微低头躬身,又见张族长训话叹气,语气里总带着一丝贵族对贫民蔑视,这让他感觉血液在沸腾。看看着张家族长要走,于是挺身站了出来,他要替自己,替所有努力挣扎在饥饿和死亡边缘的贫农们和这位德高望重老先生对一次话。
王安平听神向前迈了两步,躬身抱拳,声音洪亮有力:“张老爷您是乡里长辈,厚重德高所言家国情怀,让我辈也是深受感动。我听长辈说前朝村里还有识字先生,现在反倒童学消弭,乡学不兴,民不识丁。又,日本人入寇,半壁沦丧,政府为了抗战大幅提高农赋佃租,我们这些佃户农户早已是艰难求生啊。”
顿了顿,王安平瞧见张族长并没有动怒呵斥,甚至还点了点头,便继续说:“记得长辈且讲过,早些年还能去县里乡里集市上卖些富足鸡鸭鱼蛋,或家有妇人还可以织布纺纱也可以变卖些银元铜钱,置办些家当物件,可叹如今,苛捐杂税后真是一贫如洗啊。”
“譬如政府以往十收二的赋税变成了十收六成,中间还有克扣,地里收获存不过三四,自耕农纷纷投身大户,躲避巨税。可即便投身大户成了佃农,乡里家中壮士还要服繁多的政府劳役,各地督军长官还要时常来县里乡里抓去壮丁,强征物资,离家乡子们一个个去而不返,其中小子家里父亲和大哥就再无了音讯。”
王安平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
“乡里已经凋敝如此,所谓衣食足才知荣辱啊,请您勿怪我们乡民大家不知国家大义,实在是很多人活不下去了啊。但,即便如此,家中老母稍有余粮安定些,我亦要投身军中,驱除东洋口贼,壮我华夏国威。”
说话又是一个鞠躬,告罪。
张老族长听完王安平吐一段话,不由眼色一惊,盯着安平儿看了半晌,问了句“你读过书?叫什么名字?”
回张老爷的话,王安平躬身回话“小子姓安名安平,张家村人,幼时跟着乡里老先生读过几天书,略认识几个大字。”
张族长亲点了点头,转身便踏步而走回内堂,叹道“不想乡里还有如此见识小辈。”
因为这一段话对话,张三才和众帮佣们看安平儿眼神便不一样了,接下来半月苦力重活下来,居然都自觉的或多或少帮着安平儿分担了些。
乱世重读书人,即便宣称只读了几天书的安平儿,也是倍受关照的。
直到活忙完,张族长也没在和这群帮佣们亲近,安平儿只是远远在内堂看到过几眼。
结账回家,十多天的帮佣,安平儿得米最多,居然有九斗余,看来是被族长关照过了,九斗米可是接近一百斤大米呀,王安平兴奋地连连躬身致谢,并向内堂张族长时常在的方向深深了鞠了个躬。
扛着百斤大米踏要走二十里才能回到村里,满身暴汗和疲苦丝毫没有影响到王安平愉悦和兴奋。
回到家中放下米,望向正在抚摸米袋王三娭毑那一脸欣喜,王安平大步向前,紧紧的拥住了身躯佝偻的王三娭毑,含着眼泪的对王三娭毑说:“母亲您受苦了,以后我们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您再也不用去乞讨了”。
这一刻王安平仿佛宣泄了对前生父母的愧疚,也包含了对王三娭毑的重生再造感激。
王三娭毑本就不善言语,被这个儿子抱着竟然也是无声的哭泣,这是王安平第一次王三娭毑哭泣。
悲痛不会哭干眼泪,隐忍会让泪眼流不出来。
晚上家里煮了扎实半锅米饭,配上王三娭毑新折的野菜,虽然少盐缺油,王安平吃下了前生本世最幸福满足的一顿饱饭。
临近十月,长沙丰收,家家有了存量。
大半年来的劳作和康复后帮佣换来的饱食,让王安平变得键壮有力了。
秋老虎时常还会发威,面对炎热的天儿,一清早王安平便辞别王三娭毑与邻家二牛外出拾柴,顺道寻些野菜回家。
看着王三娭毑越来越好的面色,王安平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满足感。
王三娭毑则反复嘱咐着王安平和二牛要注意防范,近来又时常传来有军队在抓丁。
王安平称是,如往常一般出了村去。
二牛家里父亲哥哥也是一样,一位服了劳役,一位被抓了丁。
前线和东洋人战事紧急,乡人被征了劳役或者抓了丁,就等于从此失踪,家中也就少了劳动人口,许多家庭因为没了劳力,不少从此因为饥饿病难而绝了户。
二牛是个一脸的憨态的17岁的小子,他骨架很大,力气也大,最喜欢和王安平一同劳作帮佣,是王安平忠实拥趸。
回家时已经是日头还在爬升着,渐渐炎热的天儿催着王安平和二牛回家。
“安平哥,我饿了。”
“哈哈,谁让你太能吃了,回村后,你来我家离,管你吃饱一顿。”
二牛乐滋滋的点头回应着。“安平哥总是这么照顾二牛,二牛记得的。”
有了王安平的期许,二牛不自觉的加快了回村脚步,让王安平一路好追的。
行到一处山腰,见前方山坡有一群乡人透着慌乱奔来,王安平心里也疙瘩了一下,莫非日本人发动战事了?
走近了,王安平才看到是一群人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乡人,就有一个帮佣熟人--张三才。
张三才小跑到王安平面前,带着嘶哑的哭腔说到。“安平儿你们别回村里了,东洋鬼子来了,他们横行乡里啊,见人就杀啊。”说到这里正三才忍不住的痛哭了出来。
“我们张家祠堂也被东洋鬼子给放火烧了,老族长,好多族人只怕都被杀了,东洋鬼子杀了好多人啊。我们一家人是得了张村口逃出来的邻人警讯才得以幸免跑出来。”
说罢一大男人便又呜呜大哭起来,一行的男子妇人孩童们闻着哭声也都纷纷大哭了起来。
最后摆了摆手,冲越跑越远的安平儿带着哭腔喊道:“安平儿保重啊。”
又暗自低语了一声“哎,今年的这么多的粮食都要被日本人糟蹋干净了。”
说罢加快了脚步,与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王安平扔下柴火就带着二牛往村里奔去。
“安平哥,你说我们村会不会也遭了东洋鬼子的灾啊。”
说罢就哭了起来,喊着一家人的名字。
王安平也是忧愤焦急,他无法安慰二牛,只能提着速往村里狂奔。
隐约便听到村里方向传来几声砰砰响声,这如毒虫般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啃噬着心焦的王安平。
王安平和二牛几乎同时一颤,王安平好不容易憋住泪眼,也止不住的决堤了。
王三娭毑,是他重生后唯一的亲人,是他在这个时代的生活的路标,更是他寄托前生对父母所有惭愧和对父母亲情浓厚结晶。
他不要再失去王三娭毑了,他感觉心在绞着疼,牙帮也咬紧了嘴唇,溢出血来。
二牛边奔边哭了起来。
王安平猜想这是东洋鬼子算准了时间南下抢掠粮食来了,可怎么就能轻易的打过新墙河,打过长沙城,毫无预警的就扫荡到乡里来了!张族长说不是几十万大军列阵以待吗!!??
又是起了一连串的砰砰枪响。王安平扯住二牛,朝侧面一处山包高地指了指,那里可以望见还有三四里地的村里。
趴在山坡高处,映入眼帘的是渐浓黑烟,以及升腾火焰。村里茅草屋子被点燃了,浓烟成了一贫如洗的村子最后的嘶鸣...
开阔地稻田边还有跪倒了上百村民,每一张面孔都是熟悉的邻人亲人。
十几个持枪带刺刀东洋兵四散围住村民,几声枪响让手无寸铁的乡人们瑟瑟抖动着,被围猎的乡人,此刻不分地主佃户,都是一样的等待宰杀的弱小。
村口横倒着一些村民躯体,似是刚才被枪击中的邻人。(三八式步枪的表尺射程高达2400米,有效射程通常为460米,有的甚至达到600米。实战中,受过严格训练的日军士兵往往能在300米内射杀单个目标,700米内射杀集群目标。)
看着此情此情,王安平有一种伤心欲呕的悲鸣,无力感充斥着脑海。
血丝胀红了眼球,他龇牙咧着嘴,没忍住一股甘甜浓血呕了而出…
他看到,东洋人举起了刺杀捅进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许多熟悉的声音此刻只余痛哭的哀嚎...
东洋人甚至都不舍得给乡人多放几颗子弹痛快的结束这场屠杀...
他们狰狞的,戏谑的,享受着乡人的恐惧和惨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