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叔赵成

大北城,赵成府,正堂

房间的正中是一座古朴的火炉,炉火烧的正旺,跳动的火苗将整个空间映得忽明忽暗。袅袅轻烟从炉盖上的小孔中飘起,在昏暗的室内萦绕,如一条轻纱随风而舞。

大堂的四周墙壁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几盏青铜油灯孤零零的悬挂在那,略显朴素,唯有几件古色古香的家具陈设其间,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乍一看,只以为是一间普通官宦人家的会客厅。

但仔细一看,那高大的梁柱支撑着屋顶,其上雕梁画栋,工艺精湛。屋顶正中悬挂着一盏巨大的琉璃灯,将大堂照得通亮。

大堂的正前方摆着一张案几,一位须发皆有些花白的老者正坐在那,他的目光深邃如潭,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智慧,面容古井无波,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听着面前两个人的禀报。

“叔父,事情就是这样”

“这么说,就因为太子的一番话,尔等便大败亏输,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赵文和赵造自朝议结束之后便坐马车来到了赵成的府邸,向他汇报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听着面前老人平淡地话语,赵文两人低着头,脸上的汗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也不知是因为离着火炉太近,还是因为面前之人威势太盛。

“我等办事不利,还请叔父责罚。”

“责罚,倘若责罚尔等便能让王上打消着胡服的念头,还轮得到你说”,赵成说着,面色越发的不满起来。

“叔父,依侄儿看来,即便没有赵章,以大王的性格,也必定会在朝会上大力推行新法,故而,以文愚见,此事还得叔父出马,才能让王上打消念头啊!”

赵造此时也是硬着头皮解释起来。

“哼,太子之名,也是尔等随意直呼的。”说着便是瞪了赵造一眼,接着语气稍缓:“好了,先坐下吧”。

听着赵成的话,赵造先是一惊,但当听到后面的话时,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谢叔父!”

“你刚刚说,大王会给我修书一封,来咨问我的意见”

“是,刚刚朝堂之上,大王亲口所言”。

两人刚刚坐下,便听赵成又问道,赵文急忙回答。

“看来老夫真是老了,一封书信便想将我打发走,哼!”说着便是冷哼一声。

“家主,大王的使者来了,说是来送信的,正在府外等候。”这时门外传来仆役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嗯,让他进来”,赵成说道。

“诺!”仆役说罢,便向门口走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使者来到了正堂门外。

“家主,使者到了。”

“进”,门里传来赵成的声音。

“使者请。”

“有劳了。”

使者进到大堂之中,对着赵成躬身揖礼,然后说道:“王叔在上,卑职奉大王之命,送书信一封,以咨新法之事”。

说着便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捧到身前。

“呈上来吧”赵成沉声对仆役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赵成接过竹简,便让使者回去了。

“诺”,说罢便被仆役领了出去。

大堂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赵成翻动竹简的咔啦声和火炉中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在房间里交相回荡。

“寡人欲实行变法,效胡人,让士卒百官身着胡服习练骑射,非以逞一己之私欲与逸乐也,实为赵国之强盛。家从父母之命,国从君之令。子不从父之教,臣不顺君之命,非所以为孝为忠也。自古已然,于今为烈。今寡人欲易服而叔父不从,恐天下议之也。”

看到这,赵成已是气的双目通红,双手颤抖着翻看起下面的内容。

“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行政有则,而令行为上。宣德行,必先于贱民;行政事,必先信于贵戚。

且吾闻为人臣者,当为利于国,行必也正而无私,如是,则尊荣富厚,不能累己也。

寡人唯恐叔父背理而行之,故书寄言以助王叔。

寡人欲着胡服而朝,亦欲王叔之着胡服以从,愿假王叔之威,以成胡服之功。”

“砰!”看完赵王的书信,赵成气的重重将竹简摔在案上

“真是岂有此理,他以为说这几句话,便能吓倒老夫吗!”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赵雍当老夫是三岁小儿吗,需要他来教老夫如何处理政务,乃公处理朝政的时候,他还在吃奶呢,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赵成越说越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欲择人而噬。

此时赵文二人早已被吓得战战兢兢,只顾低头,假装没有听到。

“滚,都给老夫滚,没用的东西”,看着周围的人全都噤若寒蝉,不敢作声,赵成的怒火终于到达顶峰,怒吼着将赵文两人和随侍的仆役全都轰了出去。

“还想让老夫同意,除非我死了!哼!”看着众人出去,赵成起身一脚将案几踹翻,上面的竹简洒落一地,发出咕噜噜的响动,接着便向后堂走去。

“族兄,头一次见叔父发这么大的火啊,看来这一次大王别想轻易让叔父支持他了”。待到来到赵成府外,赵文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赵造便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对赵文说道。

赵文听罢也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是啊,看来叔父这次是真生气了。”

“往后可有好戏看喽!”两人嬉笑着。

此时天光还未大亮,天空中还依稀可见点点繁星,只是依稀有光亮给东方的天际染上了一抹鱼肚白,透过清晨朦胧的薄雾,让一切都显得那么梦幻。

一阵晨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又透露出一股泥土的芳香。

“嘶,这天可真冷啊!”

“是啊,毕竟才刚刚孟春①,冷也是在所难免的。”两人冷的打了个寒战,一边说着,一边紧了紧衣服。

“那不如族兄随我到家中稍坐,我那还有大王赐的屠苏酒,你我小酌几杯,岂不美哉!”

“好啊,速去速去”赵文听罢也是眼前一亮,抬脚向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车轮压过地面的轧轧声,映衬着马车内依稀可以听见的两人谈笑的声音,真是好一派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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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孟春,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