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彦扯下袖口，手缩进袖筒中，隔着布料紧握着柯虞右手，帮她按了一路血。
柯虞频繁偷瞄着二人算是交握的双手，像是吃梨子，挺甜，但咬到了果核，又酸涩不是滋味……
为什么要隔着层布料，
他是嫌弃呢，还是避嫌呢？
脑海中隐隐泛现起若有若无的一段模糊的痕迹。
她想不清晰，似乎是关于千纸鹤、信、喜欢之类……？
再欲深想，头忽然痛了起来。
回到当下，她面色茫然地环顾四周，陌生又熟悉的校园，总给她一种感觉——这是梦境。
可掌心传来的疼痛太过于真实，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血液的流动，以及，那只手心的温热。
以往她所做的清醒梦，都可以随她意念自由切换场景，今天却不行；她又试图让脖颈旋转180°，也做不到。
如此说明，这真的是现实。
太好了……
太好了！
一切都还可以重来，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竟会发生这样神奇的事！
庆幸之中，她眼眶不由得涌起一股热潮。
她大概忆起今日，20X4年4月12日，她小星星折到521颗的日子，正处高二下学期。
印象尤为深刻的一天。
昨夜她为了折星星折到凌晨一点才睡，今早上补了两节语文课的觉，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捧着星星罐向江寻彦炫耀——
“给谁的？”
江寻彦斜支着脑袋，一副倦懒姿态，瞥着玻璃罐的眼眸晦涩不明。
半晌，他忽然抬手随意弹了弹玻璃罐瓶身，敲出清脆的声响，旋即趁柯虞一个分神，纤长的手指便灵活将瓶罐勾了过去。
“你干嘛！”柯虞大惊，下意识便伸手去抢。
江寻彦握着瓶罐的手臂向后高扬，而后又从座位上起身躲过了她的“猛虎扑食”。
他微微歪了下脑袋，“你紧张什么？”
柯虞干咽了下，死鸭子嘴硬，“谁紧张了，我就是不想给你！”
说罢，她又各种钻空继续抢。
可偏偏江寻彦总能预判她的动作，先她一步挪换位置，凭借着185的身高优势，逗耍小孩一样，慵懒轻松，柯虞便被他给耍得团团转。
游刃有余间，他问：“为什么不想给我？”
“不想给就是不想给！”
“那我也不想还给你。”说着，江寻彦把星星罐举得更高了，任凭柯虞怎么蹦哒蹦跶都够不到。
少年的手臂劲瘦，肌肉线条流畅，给人以遒劲有力的感觉。可偏生他的肤色又是如雪白皙，手腕内侧的动脉处点缀着一颗鲜艳的朱砂痣，别有一番风情。
当商昀和慕奕轩有说有笑地从后门走进时，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
话头戛然而止，俩人呆鹅在原地瞧了会儿，终究是慕奕轩没忍住笑出两声，打破了这气氛。
他抬手耸了下鼻子，故意作出几分撞破好事的羞愧笑意，“呦，这还玩儿起老鹰抓小鸡来了……”
一旁座位上翘着二郎腿看完了全过程的谢与闻嗤笑一声，“这两个都是小学鸡。”
江寻彦不理会他们，目光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柯虞。
他眉目间浅藏着点点笑意，温声细语道：“说不说实话？”
柯虞脸色涨得通红，口不择言道，“因为你讨厌！”
江寻彦一顿，清亮的眼瞳顷刻间就布上了一层阴霾。
他薄唇不自觉撅起了些，仿佛有些委屈。
像一枚高冷傲娇的小孩哥。
察觉到他注意力分散，柯虞眸底狡黠一闪，迅速一跃，抢回了星星瓶罐。
可刚转身还没来得及高兴，脖颈便被人从后给掐住了。
“诶诶诶，干嘛干嘛？”
江寻彦提溜着娇巧玲珑的女孩儿往教室后门走，“出去聊聊。”
柯虞扭头挣了两下，挣不开。
直到出了教室江寻彦才放开她，柯虞转了个向，连忙先与他拉开两步距离，却发现.......
他的表情更不好了，甚至是有点子凶？
他凶什么嘛？自己都还没生气呢好不好！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半晌，江寻彦垂眸，淡淡开口：“讨厌我什么？”
闻言，柯虞愣了愣。
原来是因为这个。
自己当时就是太着急了没话说，信口胡诌的，他怎么还当真了呢......
“我不讨厌你的，”柯虞向他靠近了些，双手合十诚挚道歉：“刚才嘴急了，对不起啦。”
少女扬起的小脸清雅娇俏，如同粉雕玉琢的洋娃娃。她莞尔一笑，便似春光明媚。
江寻彦良久没做应答，鬼使神差地，他缓缓抬手，想要捏一下眼前人娇嫩白皙的脸庞——
“哥们儿，你不会是想把我鱼姐给吃了吧？”
慕奕轩突兀的一声，硬是将江寻彦的理智拉了回来。
商昀也抱个膀子歪歪斜斜倚墙上，对着江寻彦笑得贱兮兮，“哥们儿，注意影响啊哥们儿，祥哥坐年级部里盯着你呢哥们儿。”
说着，他指了指墙角上据说360°无死角且兼有高清夜视的摄像头。
柯虞把星星罐紧紧护在怀里，不动声色退开了些避嫌。
江寻彦没动，在柯虞看不见的角度，他眉宇凌厉，眼神清冽地直视着看戏的两人，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嗯？”商昀一窘。
“噢！”慕奕轩瞬间会意，登即抱起肚子往厕所的方向跑，“哎呦，不行不行，货压太满了，开仓放粮……”
他很仗义，跑还不忘拉着商昀，然而后者却是满脸嫌弃，“你有病啊，不是刚回来——”
二人身影远去，江寻彦目光重新落回柯虞身上。
无言片刻，他释然一般无声叹了口气，向她伸出了手，“好了，想送给谁？你要是害羞的话，我帮你去送，可以吗？”
柯虞面色一僵。
江寻彦话中的意思，是要帮她追人？
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热心肠......
可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你怎么帮。
她沮丧地摇了摇头，斜向朝教室走去，“不用了...不用了......”
她失魂落魄地耷拉着脑袋，没注意到三个男生追逐嬉闹着从一旁拐角横冲直撞来。
最前面的男生肥胖又壮实，正边回头输出着国粹边跑，Duang！的一下就撞上了柯虞后背，差点没给她两肩撞移位。
柯虞只觉从天横降一股大力，险要将她掀翻！
今日又是阴雨天，瓷砖地面湿滑，鞋底印下的脏污水迹一道一道混乱着，她重心不稳，向后倒仰，再又脚底打滑，下意识脱手松了星星罐去找寻平衡。
可她没有找到。
根本稳不住。
就在她脚跟滑铲、即将倒地之际——
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同时，玻璃罐应声而碎。
“嗡——”
脑海中似乎有一根弦绷断了。
她后脑勺就贴在江寻彦坚实的胸膛。
“扑通——扑通——”
一声接着一声，是他心房震荡出的、愈撞愈急的心动。
直到一连串的惊呼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这时后边两个瘦子也跑了过来，几乎是押着那个大高胖站到他们面前，按着头向他们鞠了两躬。
“恺！快他妈道歉！”
大高胖看着很是腼腆，不好意思地笑着，憨愣愣道，“对，对不起，没事噢。”
“怎么没事？”
清清冷冷，缠绕着丝丝磁性的声音，伴随着胸膛的微微震动，自头顶上传出。
柯虞反仰起头，只见江寻彦面色阴鸷，狭长而深邃的眼眸中不见一丝温度。
他小臂还作保护状挡在她身前，环绕着她窄瘦的双肩。
这手臂纤瘦且白，青蓝色血管清晰。
如此温柔怎敢贪恋？
柯虞慌忙拉开他手臂，逃离般站到了另一边。
江寻彦也才后知后觉，手忙脚乱地不知该作何姿势。
他面上罕见的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听到江寻彦的话，大高胖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那两个瘦子，仓皇万分，“真的对不起啊江小爷！你别生气，有话好说，您看看这事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行吗？”
江寻彦不说话，就单是那么冷幽幽地盯着他们三人。
是威胁。
柯虞没空在乎他们，她目光定定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纸星星，心口忽然被什么揪住一样，压抑沉闷。
“没事，你们走吧。”她撂下句话，便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江寻彦大步走到柯虞身边，抓住她手腕拉她起身，“别捡，划手。”
柯虞垂眸盯着地上一摊玻璃碎片混着染了泥水的蓝色星星，不知怎么，心头猛地就被委屈堵塞了。
很烦。
她扫开江寻彦的手，因为她觉得这样容易让人误会，影响不好。
江寻彦一愣。
旁边的三人一看没有自己的事儿了，当即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儿逃跑，一撒丫子就蹿进了楼道里，只留下了模糊的只言片语：
“完蛋了，尼玛的傻.逼恺，那俩人一个社会大碴子一个暴走萝莉，都不是善茬，你特么一次就得罪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