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坐在船舱之中，看了一眼正在船头上摆弄丹药瓶的石冰冰，低低又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蔚蓝的天穹，心里想着昨日里那位大人所说的话。
许多年前，石楠被利欲熏心，选错了路子，导致他从那之后断了长生路。
他原本该死的，可是三清山上的祖师可怜他修行不易，又是被人蛊惑，这才留下他一条命来，就算如此，那位掌刑的首座鹿云飞依旧断了他的道途，让他再无前进一步的可能。
立宫？
绛宫已碎，谈何立宫，谈何渊池。
当年的石楠也算是外门弟子当中天赋绝伦的人物了，也正因为这样，才会被觊觎此地的妖魔看中，才会被拉入歧途当中。
如果……如果回到几十年前，他会不会选择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想到这里，石楠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算回到当年，恐怕他依旧会选择那条错误的道路吧，毕竟诱惑太大了些。
他忽然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冰火连天的夜晚，漫天的火光与红叶连在一起，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火焰还是红花——亦或者是鲜血。
在那个冰冷的夜里，就连乐安河结了冰的河面，都让人忘记了寒冷。
只剩下了炙热，还有恐惧。
也是在那个夜里，他遇上了这个改变了他一辈子的小女娃，石楠双手捧着蜷缩着宛若一条小猫的女娃子，小心翼翼的，唯恐任何的寒意或者火热触碰到她。
幼小而又冰冷的身躯，他便为她取名石冰冰，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石楠看着站在船头，沐浴在晨曦当中的石冰冰，想着当初从一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出落成这般水灵的模样，他的心里就觉得尽是满足之意。
更何况，这个孙女还懂得疼人，还在费劲心思的为他这个将死的老头子寻找聚灵丹，想要为他重续道途。
石楠并未阻止石冰冰的犯傻行径，若是真能找到能炼制聚灵丹的炼丹师，炼制一些也好，将来总得给她留下一点念想才行。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算是凑齐了三份炼制聚灵丹的灵药，再过上几日，他便打算备上一点礼物，去寻找婺源镇上的那位前辈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帮个忙，炼制一些聚灵丹。
他摸着怀中的一卷残卷，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却还是有些不舍。
那残卷名为《转灵神功》，可将人一身道行尽数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去，只不过转移完毕之后，原先身负道行的人，却活不了多久了。
石楠知道石冰冰的天赋，根本算不上多么好的根骨，若是依靠苦修，这一辈子估计也就止步于聚灵境罢了。
比起他自己当年，可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有了《转灵神功》，再加上一些聚灵丹，石冰冰小小年纪就踏入聚灵境的话，应该可以有资格拜入三清山了。
石楠这般沉思着，却见到有两人走到了近处，顺口问起了他家船坞上丹药的情况。
见到有顾客上门，石冰冰自然很是高兴，连忙开口介绍起了自家的补气散来。
没说上几句，就被石楠一声咳嗽给打断了。
“冰冰，你会船舱里面去，这两位道友的境界，已经用不上这补气散了。”
“啊？”
石冰冰听闻石楠的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涌起一抹惊诧之意来。
“凝元境？”
“快回去。”石楠怒喝一声。
石冰冰无奈，只得闷闷不乐的退到了船舱当中去。
“两位道友，小的这里恐怕没有什么两位能用的上的灵丹妙药了，两位不放去前边看看，或许能有什么助益两位的灵药在卖。”
“无妨无妨，我们两个就是随便看看。”
石楠紧皱眉头，一双浑浊的老眼恶狠狠的盯着来人，似乎要吃人一般。
孟天宇望着眼前老人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有些扫兴。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有些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身后的百濮庆追了上来，在他身旁悄声低语。
听到百濮庆的话，孟天宇渐渐的眉开眼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只听他回过头去，一脚踢翻石楠身前的丹药摊子，怒骂一声。
“好你个不要脸的石楠，竟然敢偷小爷的聚灵丹？”
被一脚踢翻了丹药摊子的石楠不由得有些发愣，但听到孟天宇的话之后，顿时便有些明白了此人的用意。
栽赃，诬陷——
石楠冷冷的望着眼前演戏的孟天宇，开口说道：“这位大人，若是说小的偷了您的聚灵丹，请问证据何在？大河坊市自然有大河坊市的规矩，还请管事的过来，小的愿被搜身。”
“哼，休要装模作样，偷了小爷的聚灵丹，你肯定是吃进肚子里了，看你这引气期圆满的境界，定然是想要借助聚灵丹进行立宫。”
“这……这是诬陷。”
“诬陷？要不要剖开你肚子来看看？”
孟天宇一脸凶狠的模样，大声的喝问道。
见到石楠的船坞上闹了起来，周遭的一些个散修纷纷站起身来观看，但在看到孟天宇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之后，大多数的又都重新坐回了船坞当中去。
“三枚聚灵丹，快给小爷拿出来，否则，小爷就抓了你孙女抵押，什么时候还来聚灵丹，什么时候给你孙女。”
“你你你，你休要欺人太甚。”石楠涨红了脸，指着孟天宇怒声说道。
他原本已经预料到了这两人的想法，但却还是高估了这两人的品性。
原本他以为在这大河坊市当中，有坊市在背后撑腰，敢在这里闹事的极少。
前些日子有个在这里闹事的，就被水族人请到了河底，据说是喂了王八。
“胆敢在大河坊市当中闹事，你们就不怕水君的怒火嘛？”石楠站起身来，挡住了孟天宇两人想要进船舱的举动。
“水君？哈哈哈。”
听到眼前的老头拿水君来吓唬他们，两人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百濮庆好半晌才止住笑意，冷冷的说道：“老头，你看看这是什么。”
随着石楠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百濮庆的额头之上缓缓生出了一根短短的角来。
那短角只是昙花一现，便立马又隐没了起来，但石楠看在眼中，却如同天塌了似的。
额头生角！
这是水族人的象征啊。
怪不得他方才拿水君来吓唬二人却引来了二人的大笑——
“老头，让开！”
孟天宇随手挥出，石楠眸现凶光，他的胸前忽然燃起了一股淡蓝色的火焰，一盏小小的炉鼎骤然出现，朝着孟天宇二人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