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人引路

一场冗长的,几乎让人质疑到底是不是虚幻的梦境开始后,他便囫囵个跑到了这片处处透着诡异的古代世界。

更奇异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很多莫名的变化。

这里他娘貌似不是个唯物主义的梦境。

因为他竟有了某些超越认知的能力,再比如他老是能在大晚上看见一些刷新认知的东西。

一种是鬼祟,另一种也是鬼祟。

根据观察者定律,你看见我的时候我自然也就发现了你。

于是鬼祟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只要太阳一落山就排成队齐齐挂陈青烊屁股后面。

可怜他活人没见上几个,却差点叫妖鬼给掳去打做了牙祭,所幸被陆老道相救才算保住了小命。

以至于他现在对这类存在已经习以为常,全然没了头回撞到时的惊慌无措。

唯一让陈青烊感到恐惧的是,这梦境未免有些过于冗长了。

甚至冗长到让他无法清晰分辨出这到底梦境还是现实,也不敢去赌在这梦境中嘎掉后会不会真的死亡。

毕竟梦中梦也就算了,哪有人睡着后还会醒来,再每天重复相同内容的梦境。

陈青烊猜测,梦里频繁出现的神将与罗刹鬼必定跟他的遭遇有关。

但具体是怎么个有关法?

自己又该怎么通过这该死的罗刹鬼从这操蛋的梦境中醒过来?

他跟着救下自个的陆老道在荒野上晃荡了半月也没研究出啥门道来,眼下也只能是先找到梦里屡屡出现的罗刹鬼再说。

正吃着饼子回想半月来的惊悚经历,林地之中突兀响起一阵铁蹄踏地快响,旋即一声询问伴着嘘捋捋的喝声远远传来。

“小哥儿,你也是同去赴宴的么?”

陈青烊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惊的愕然抬头。

只见一个少年穿着身大红袄子,蓦地从夜色中撞了出来。

“咕…咕…”

地上倏地刮起一阵阴风,夜枭扑腾着翅膀在林中飞来飞去。

等离的近了,陈青烊才发现少年那纸白色的脸颊上竟画着两抹腮红,一条抿成细线的嘴唇明明不见张开,幽幽的询问声却再次响起。

“小哥儿,要随我一同赴宴么?”

场景这般悚然,要寻常人见了保不齐要吓个魂不附体,可陈青烊却不惊反喜,提剑朝他拱了拱手。

“甚好甚好,我正愁找不到路哩。”

于是乎一个翻身上驴,一个打马在前,伴着叮叮当当的驴铃声再次钻入野地之中。

蓦一晃神间,那前方引路的哪里是什么俊俏的美少年,分明是个麻纸扎成的纸人骑在马上,两条膀子正随着夜风来回摇摆。

再看那跨下所骑的大马,四根纤长的蹄子不见半分弯曲,只一左一右被钉死在两根木板上,随风声起起伏伏间好不诡异。

林间,扑来飞去的老鸹叫声惨厉。

陈青烊也不做声,反正有‘人’领着,他也不用再费神去寻路,只管跨在驴上吃着手中的卷饼。

随着最后一丝残霞被云翳吞没,天地也彻底跌进了一片漆色中。

没走多久,随着周遭气温愈发阴冷,纸人突然勒马停在一颗冠丛如云的柳树跟前。

那树也不知年份几何久远,光瞧树干的阔度都要数人才能合抱的住。

只是与这巍然耸立的气概不甚相符的是,那云翳般绵延而开的枝丫上竟稀稀拉拉吊满着尸体。

或长袍短褂,或缺肢少臂。

一眼望去,跟腊肉条般挂在高空随风摇摆。

“嘶…”

纵是这半个月从道经历将陈青烊胆识磨炼的异于常人,也不由被这恐怖场景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纸人却僵着身子,提线木偶般扯下自己一条手臂,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纸膀子便“轰”一声燃起团幽幽鬼火。

等到周遭一小团空间被这绿火发出的光雾照亮,柳树硕大的躯干竟开始慢慢凹陷,继而扩大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框。

纸人刚要踏进这未知的朦胧空间,忽地回头看了眼油光水滑的大青驴。

驴子摇头晃脑,鼻孔窜起阵阵白雾,明显这‘门框’对于它来说过于逼仄了些。

于是纸人又折返回来,扯下自个纸马一条后腿。

这次幽绿色的光火更甚先前,那门框也在火光照射下变作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纸人挥动那条剩下的单臂,上下嘴皮擦出一阵律动,“宴会就在前方,请!”

“请!”

陈青烊吞下最后一口卷饼,催着驴子钻入树洞。

冷。

彻骨的幽冷。

这是陈青烊进入这莫名空间后的第一反应,待穿过一片萦绕不散的冷雾,前方光华骤然大亮。

一时间孩童的吵闹,商贩的计较,伶人的哀叹,各种声响嘈嘈切切涌入耳帘,好不热闹。

陈青烊阖眼望去,所处之地竟是座建制考究,斗拱滑金的庙宇。

只是比之来时路上碰到的破败,这里的建筑焕然一新,就连梁柱上都散着股子好闻的大漆味道,好像时间一下子就倒回到了数百年前寺庙刚刚建成的盛景。

他眼眸闪过一丝惊异,仅是打量了几眼,便不再踌躇,驱着驴子快步跟上。

入了庙门,那缺胳膊少腿的纸人纸便失去了踪影,陈青烊只得栓了驴,顺着人声指引快步上前。

刚胯步踏入戏场,那些凝固的画面便好像一瞬间活了过来。

只见摇摇欲坠的戏楼上不知何时涌出一群头戴貌翅,身披戏服的身影来,正伴着箜篌声喝唱。

陈青烊阖耳听去,分明听得那伶人唱的是:

“同尽无贵贱,殊愿有穷伸,驰波催永夜,零露逼短晨,人生良自剧,天道与何人。赍我长恨意,归为狐兔尘。”

有道是“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这一词声好不哀怨婉转,听得他这个外来客心中也不由得一阵怯动。

再看戏台底下,稀稀落落摆放着数桌菜肴,有几道身影矩坐于蒲团之上,却是半点不瞧戏台上的伶人,只自顾低着头大快朵颐。

等了许久见没人招呼自个,陈青烊索性也不再循礼,讪笑一声,便寻个空席位挤将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