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莫特躺在床上，口中哼唱着小曲，感受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三年前莫特从沙漠一路来到了滨海镇，沿着滨海镇的街道，一条一条的走着，每家店都要进去看看，摸摸，每个老板都要聊聊，说说。

一直摸到了罗二的鱼店，还记得那个时候，刚刚走到店门口的街上，就被店中传来的阵阵香味儿所吸引。

看着在门口忙着收摊的罗二，莫特鬼使神差的竟然上去问句，可否进屋吃一顿晚餐。

然后，莫特就第一次走进了罗二的鱼店，认识了大丫、二丫，还有那个总是臭小子臭小子叫着自己的老男人。

莫特知道像罗二这种老男人，肯定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往与故事，但是直到与大丫成为好友之前，莫特都不知道罗二的一生，竟然是如此的起伏。

一次罗二喝多了，经不住莫特一而再，再而三的聒噪，便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自幼出生在一座小城的罗二，还未等到自己的觉醒仪式，就因着一场战争而全城人被杀。

年仅几岁的罗二，靠着钻狗洞，一个接着一个的钻，躲枯井，一个一个的躲。经历了人生当中最漫长的三十天。

在这三十天中，他看到经常给他买糖葫芦的大姐姐被破城的士兵用枪，看到原本应该给自己主持觉醒仪式的老法师，被十几把长枪架起，挂在城墙上，还看到一队队的士兵冲入一个又一个的家庭，杀人，抢钱，一切值钱的都抢。

逃出升天的罗二，躲过了逃兵，却没有躲过自己的年龄。

几岁的罗二，饿着肚子，一路靠着乞讨，抢狗食，吃老鼠，被其他乞丐打，被别的难民欺。

他狠啊！

如此过了几年，再一次实在忍受不住后，拼起全力，举起拳头向着乞丐头子的鼻子狠狠地打去。

结果就是又是一身的伤，又是一次气若游丝。

就当他认为自己这艰难的一生到此为止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叫朱士威。

朱士威带他回到府中，给他养伤，请法师给跟他一样的小孩子们测试天赋。

令罗二惊喜的是他竟然有木系魔法亲和，可惜的是他已经过了觉醒魔法能力的年纪。

于是他央求朱士威，给他一个机会。

他给了，于是他就开始了他的剑士职业者生涯。

再然后，他成年后，就开始出任务，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来到了滨海镇，认识了二丫的母亲。

他们相识、相知、相爱，很快就走到了一起。罗二任务完成后，打算先回王都跟朱士威报备，然后与爱人晚婚。

结果，命运又一次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刚刚回到王都，刚刚取得朱士威的同意，朱家就被突然冲进来的军士抄了家。

罗二在朱士威的拜托下，带着年幼的大丫，又开始了躲躲藏藏的一路。

这次好在有他在，大丫不用去当乞丐，不用吃老鼠，不用钻狗洞。

但是，一路拼杀，一路躲藏，终究是给罗二留下了一身的伤。

终于，罗二再次来到了滨海镇，来到了他的爱人身边。

迎接他的，是已经怀了孕的爱人，他知道，他要当爸爸了。

那个时候，罗二流着泪说，在知道自己要当爸爸的那一刻，他几乎放下了所有。

所有的仇恨。

他开始忙前忙后，打鱼开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在滨海镇打拼出了一个小小的鱼店。

“呵呵。”

到现在为止，莫特都很难忘记，一个老男人，流着眼泪笑出声来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没错，命运又一次嘲弄了这个男人。

他的爱人，二丫的妈妈，在生二丫的时候，难产没挺过去。

就这样，罗二带着大丫、二丫，在强忍伤痛、悲痛的境地下，在滨海镇活了下来。

是的，活了下来。

大丫是懂事的，很早就觉醒了魔法天赋，开始独立前往法师塔学习、生活，还会参加冒险队，还会回到家给二丫讲冒险者的故事，讲外面的世界。

而每次，罗二只是坐在墙角，看着两个姑娘有说有笑。

罗二说，那个时候的他，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把大丫培养成优秀的魔法师，把二丫健康快乐的养大。

直到他碰到了莫特。

他认为，莫特就是那个能够带给二丫幸福的人。

因为莫特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吃二丫的鱼，跟大丫一样。

只不过，莫特不能跟大丫在一起，因为大丫有自己的路要走，这条路不好走。

罗二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但是他不能带二丫走。

所以，那天，罗二第一次向模特表达出了想要将二丫嫁给模特的想法。

那天，罗二真的是喝多了……

当时的二丫，才刚刚12岁啊……

那天晚上，是大丫照顾的罗二。

后来，莫特跟大丫的接触就逐渐少了起来，大丫好像更忙了。

直到，再后来，赛娜到来。

一起去了无尽海。

一起见证了赛承的死。莫特知道，那个时候，罗二是在溶洞中的……

“啊……”

莫特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他的心中充满了迷茫。

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赛坦为了升官而屠城，回去好娶赛娜的母亲，错了么？没错。只是过于狠辣。

朱士威给赛坦老婆下毒给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报仇，错了么？没错。虽然不光明。

赛坦为了给老婆报仇，杀了朱士威全家，错了么？没错。一报还一报罢了。

赛娜要救哥哥错了么？没错。一个从头到尾都跟上一辈没关系的人，背负了一辈子母亲难产的愧疚感，她能有什么错？

罗二想要复仇错了么？没错。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活了。

莫特答应罗二娶二丫错了么？没错。因为他真的很喜欢二丫，只是二丫相对于他太小了。

那么哪里错了？

究竟是哪里不对？

或许，世人，或幸福，或为往事纠缠，或为未来困惑，或对人生绝望。

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他们的自身的经历有关，与别人的所作所为有关。

他们都有自己的困惑与追求。

而莫特……

莫特知道，没人知道自己以前经历了什么，也没人会知道他未来要怎么走，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明天将去往何方。

可能这就是人生，自己求而不得的，可能是他人视之如弃履的。自己视之如弃履的，或许是他人一生所追求的。

天意弄人，一直想要做一个旁观者，这固然很好，但世事如棋，落子就要无悔。

没有人，没有人能真的置身事外。

更何况年轻时的莫特，落了太多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