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中,杨玉看到一座华丽宫殿。
殿前,一男子正在阶上练剑。
杨玉走上前,神情肃穆,望着这位身穿皇袍的男子。
那人不做言语,只在杨玉面前演绎“大日伏魔剑法”。
旭日东升、换日偷天、浴日补天、如日方中、逐日追风、移日卜夜……
待第七剑“惟日为岁”施展,时间骤然放缓,一轮红日在太宗皇帝身后升起。
宗师!
剑道宗师。
这就是大日伏魔剑的第七剑。
一个操纵时间的太阳领域。
而在之后的第八剑……
太宗皇帝稍作停歇,看向少年所在的阶下。
然后施展第八剑“化日光天”。
日光化作紫金华盖在太宗头顶升起。
这一剑,便是太宗的天子剑。
华盖之上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芸芸众生。
剑道宗师面对太宗这一剑,亦不可硬拼。
叮——
突然,少年从阶前消失。
太宗微微皱眉,目光眺望重重幽冥,看向人间的少年本体。
当看到少年身前跪着的女鬼时,太宗叹了口气。
罢了,天意如此。
……
杨玉得太一符诏惊醒,猛然看到眼前的女鬼。
啊——
没等他惊呼,随后发现自己目前只是魂灵之体。
自己的灵魂被太一符诏出窍,正飘在自己的肉体上方。
稍作镇定,杨玉看向不久前交手的女鬼,肃然道。
“你要找我做主?”
“正是。”
女鬼敬畏地看向杨玉。
在这人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威压。
鬼魂的本能告诉她,这是一尊司掌幽冥法度的“上君使者”。
自己想要报仇,想要不违逆幽冥秩序,唯有依靠他。
“说来听听吧。你要伸什么冤——和施云胜有关?”
女鬼身上怨气再度腾腾涌动。
“不错——那负心郎骗了我!他甚至不肯相见,只让一个管家把我打发走——”
女鬼抚着自己的腹。
“可怜我那短命的孩儿……”
杨玉眼睛一眯:“你怀孕了?”
“是……有三个月了。然后就……”女子脸上带着几分哀戚。
流产了。
她缓缓讲述自己的经历。
女鬼名叫张秋云,乃外地人士。自小长在烟花之地,作皮肉生意。五个月前与一男子相识。二人情投意合,珠胎暗结。可就在她将此事告知后,那男子消失不见。因其曾自称“施云胜”,是施员外家的三老爷,所以张秋云便追逐而来。
可因旅途劳顿,孩儿在路上流产。
她忧伤悲愤之下,登门向施家讨要说法。
可施家完全不认,甚至还让一个“管家”出面将她撵走。
她气不过,就投井了。
听罢,杨玉魂灵回归肉身。再往前面看,依旧能看到女鬼。
他微微颔首。
“此事我晓得了,待天一亮,我去施家问一问。”
女鬼想要再说什么,却见门口有人推门进来。
和方才斗战时不同,眼下的魏离似乎看不到榻前女鬼,径自走到杨玉这边。
“停——”
杨玉拦下他,讲述女鬼前来伸冤之事。
少年愕然地向后跳了一步,指着床前。
“她就在这?我怎么看不到?”
“应该是魔气褪去,没办法凝成实质吧?”
杨玉打量女鬼,略作思量后对魏离道。
“去找婆婆借来纸笔,再去张秋云所住客栈查一查她的遗物,都带过来。”
女鬼闻言,连忙通过杨玉,将一个客栈地址告知魏离。
……
半个时辰后,魏离拎着一个蓝色包袱回来。
杨玉也在桌前画好一幅美人肖想。
“姑娘,且暂时寄身于画。咱们稍后前往施家。”
女鬼眼见天外泛起红光,感激地看向杨玉。躬身拜谢后,飞入画像中。
待杨玉卷起画像,一丝紫气缠绕画卷,将其彻底封印。
魏离眼神微妙,忍不住开口:“这女鬼的话,你信几分?”
“有点怪——依她所言,她是外地人,而她与施云胜来往数月之久……可是——”
杨玉摇头。
施云胜风流不假,喜欢惹这些事情也不假。
可问题是,施云胜前几个月忙活施家生意。只在本地青楼厮混,何曾跑去外地了?
“我上次在云香——咳,我上次见施云胜,他修为尚不过灵府。以他的轻功来往两地,怕是有些困难。”
“嗯,他的轻功远不如你这位高手。”
杨玉瞥了一眼魏离,冷不丁问。
“六月份,你去过几次云香楼。”
“五——”
魏离马上闭嘴。
杨玉摇了摇头,懒得多问。
这厮性子随祖上,且又修习武道,精元充沛。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在外头多注意些。留下子嗣这类事,还是在庄子里面比较好。”
魏离两年前,就被安排侍妾。只是两年过去,一直没有消息。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魏离见杨玉没打算把这事告知诸葛虹,暗暗松了口气。
善生堂诸婆婆起得早。天还没亮,便开始为孕妇们生火做饭。
杨玉、魏离蹭了一顿饭后,便直奔施家大宅。
……
岳明、施明霄等人起得晚。
杨玉二人到来时,他们正开始用膳。
将杨、魏二人登门,施明霄连忙起身相迎。
“两位来的好早,要不要一起用膳?”
“倒也不必,此番前来是为了昨夜的善后——以及……”
杨玉倒也不瞒施明霄,直接把女鬼所言全盘托出。
施明霄脸色古怪,缓缓点头道。
“原来是这桩缘由,庄主,这事在我家还有另一个说法。”
他道:“前几个月,三叔忙活家里生意……嗯,就是跟你们山庄的茶叶生意。因为生意红火,祖父十分欢喜。便特意在那天结业后,设家宴为三叔庆功。
“可就在大家喝酒庆祝时,有人登门说是三叔的爱侣。”
杨玉嘴角一扯。
以他对施家老太爷的了解,这事情嘛……
“结果嘛,自然闹得鸡飞狗跳。庄主也清楚,三叔因为常年不收心,整日被祖父数落。如今又有人找上门,他老人家哪肯罢休?”
“而三叔仔细让门人一问,是近几个月相识,且是外地人,立刻矢口否认。并声称是有人登门勒索——于是,他假扮管家过去试探。可那女子并不能认出三叔容貌。”
啊——这——
魏离无语了。
他就说嘛,以施云胜的脾气,如果真有孩子了。第一时间肯定不是甩手走人,而是直接把孩子接回去塞给老太爷,免得继续催婚。
敢情,双方都被骗了?
岳明旁听全程,好奇问:“所以,明霄兄认为,这其中有人坑害?”
施明霄苦笑道。
“我回来后,听闻家里仆人提及这事,就觉得不对劲。那女子不认识三叔,被三叔冷嘲讥讽后,竟直接跳井了。虽然家里说,是她被拆穿后受不住刺激。可我觉得……”
“更像是因为情郎不肯相见,被一个扒高踩低的管家嘲讽,然后一时气昏了头,直接跳井了?”
施明霄默默点头。
冤啊,这条命冤枉啊。
四个少年郎无言以对,面面相觑。
施明霄又道:“庄主,你这画卷封印了那位姑娘的芳魂?不知可否一见,咱们把事情说开?”
杨玉沉吟道:“如今这位姑娘灵力消散,无法凝结实体。魏离昨夜也看不到她。”
岳明笑了:“这事儿我有办法——我家里人说,想要观看阴阳隔绝之物,需用牛眼泪打通阴阳窍。我待会儿去弄点。”
施明霄点头道:“那我去把三叔找回来。大家当面看一看,将此事说开。”
自家几日闹鬼,真就是一场闹剧啊。
“不过——如果有人假扮施云胜在外面坑人。那人应该认识你家三爷吧?”岳明随后道,“是你家的仇人,还是……”
施明霄再度摇头。
“具体的,怕要等三叔回来才知道。不过我在外游历时,听闻岭南一地有怪人号称‘千面鬼’。经常扮演其他男子身份,跑去勾搭良家妇女,是武林一大败类。我私心想着,三叔许是在什么烟花之地撞上他,从而被盗走身份。”
杨玉斜视魏离,魏离缩了缩脑袋,努力回忆自己在云香楼所见。
拜托,我去云香楼次数少。一个月也就那么三五次,碰见施云胜的机会更少。我哪里知道,他跟“千面鬼”是什么时候结识,又是什么时候被人盗用身份?
不过,魏离对这件事十分上心。
今日能扮施云胜,他朝会不会盗用自己身份?
要是在外面胡乱败坏自己名声,惹来诸多风流债。回头诸葛老大还不把我的皮给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