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邻县某街的一家银行营业厅里人头攒动，那天是周一，又是月初，恰逢当地一家矿山企业集中给工人发工资的日子，那时候银行转账远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工资还多是现金结算。
这时，该企业的三名职工从银行走了出来，取出了整整四十万现金，装在一个大提包内。刚出银行门口，埋伏在旁边的黄宗伟、黄宗方兄弟俩直接开枪，打死两人，重伤一人，抢夺了装满现金的提包。黄宗伟手持五六式冲锋枪朝天上打了一梭子吓退了想来见义勇为的群众，黄宗方随即拦停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又开一枪直接将无辜的出租车司机打死，两兄弟开着那俩出租车逃走了。
接到邻县兄弟单位的协查通报，说有这两名杀人抢劫通缉犯很有可能潜逃回了Y市。小辉现在已经是一名刑警中队的副队长，接到命令立即进行全城搜捕。全市的飞机场、公路、铁路出入口都已经进行了布控，警方忙了一周，一点线索也没有。两个通缉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局里面的领导扛不住压力，对社会进行公开悬赏，对内部公开放话提出只要能抓住，直接上报二等功。警察二等功，普通民警估计一辈子也碰不上，太难了。
一天夜里，小辉在家里床上躺着，想起抓捕的事情就唉声叹气。“瞧你那点出息，我帮你吧。你把那两个人的照片给我看看。”小云又飘到了他的床前。
“云姐，呵呵。我就知道您会帮我的，您是个好人。”这几年过去了，小云虽然是个飘，但大家慢慢熟悉起来，感觉更像是自己的一个姐姐一样，小辉再也没有当初的恐惧和害怕。
“好人命不长。我的事情希望你记在心上。”
“放心，云姐。715案子一有可靠的线索，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几年，您真的帮了我不少，还救了我几次。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你小子还算有孝心的，春节清明的时候年年到我坟上去祭拜，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小辉翻出手机里协查通报上的照片，小云仔细看了看，一个叫黄宗伟，一个叫黄宗方，是兄弟俩。随即记住了他们的样子。
“你等我的消息吧。”说完小云直接飘出了窗外。
第二天夜幕降临，小辉在单位附近的小树林边抽着烟边焦急地等待着。
“我知道他们两兄弟藏在那里了。”小云悄然在小辉的背后说道。
“云姐，赶紧告诉我吧。我和兄弟们立即出发。”
“我话还没说完。这次情况有点复杂，那两兄弟藏在城市的下水道里面很深很深的地方。”
“下水道，不可能吧？那地方那么脏那么臭。”
“难道你不信我？赶紧报告吧！”
小辉半信半疑地向领导报告说那两兄弟有可能藏在下水道里面，请求派一队人前去搜索，他肯定不能说是鬼告诉他的。没想到被领导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说好多个城市出入口都需要布控，警力严重不足，小辉异想天开地扯什么下水道，那是人呆的地方吗？反正现在是调不出任何人，小辉要去就自己一个人去折腾，完全是瞎耽误时间，别想要任何支援。
小辉把情况告诉了小云，说得不到任何支援，只有他一个人去。
“再找一个人吧！”
“那除了我，找谁呢？”小辉问道。
“其他人我都信不过，你找你师父吧，反正他也知道我的存在。”
“我师父？他老人家退居二线，马上要退休了。您就别折磨他那老胳膊老腿了，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向师母交待？”
“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的。今晚就必须行动，好像他们是回来找什么东西，很快就会离开。”小云肯定地回答。
小辉赶紧给老邓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没想到师父不仅一口答应，而且还显得特别兴奋。老邓一直以来就对某些领导的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作风深恶痛绝，他们尽爱做些表面文章，最喜欢搞些大阵仗。与其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小云。心想如果能在退休之前破一大案，荣立二等功，那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啊。而且这次行动还有一只鬼在暗中帮助，还怕个毛线。
小辉开着车接上了老邓，按照小云的指引来到了一片废弃烂尾楼的马路对面，停车的位置有一个一米直径的圆形下水井盖。
小云从车顶上飘下来，说道：“撬开井盖，你们下去吧。”
小辉下车后，望着那个如同笑脸一般的圆形井盖说道：“你确定吗？云姐”
“废什么话，赶紧行动。”
“小辉，那小云就在你身边吗？我怎么看不见？”老邓还是有点心慌，毕竟就只有他们二人面对两个持枪、穷凶极恶的歹徒。
“你们爷俩的废话真多。老邓，我就在你旁边。”小云有点生气了。
这句话，老邓可听得真真的。以前只是知道小云跟在小辉身边，但这次真正现身了，还是把他吓一大跳。小辉和老邓撬开井盖，顺着爬梯爬了下去。
在地面之下，还有另一个世界。
这里伴随着恶臭和肮脏，在这个世界里，住着两种动物，老鼠和罪犯。
小辉虽然提前戴着两层口罩，还是直接吐了出来。那里面的味道比腐烂最严重的尸臭，最强的脚臭和狐臭混在一起还要难闻。污水直接没过了小腿肚子，只能蹚水行走。污水里有死老鼠死猫死狗、有人类的排泄物、还有那些企业随意排放的工业污水、医院的医疗废水。。。
小辉心想就算是领导同意派人来搜索，他也一定会被同事们骂惨的。就为了一个可能性，把同事们折腾到这种地方来。要是什么也找不到，小辉估计要被下放到最基层守水塘。算了还不如自己和师父来，起码师父不会怪他。
“小辉，这里可真TMD臭啊！比你师娘的脚还臭一百倍！”
老邓跟在小辉的后面嘟囔着。
小云就在边上飘着，她的脚可一点没打湿。突然从水里急速地游过去好几只黑影，尖尖的嘴巴，后面拖着一条长尾巴。
“我草。这是耗子成精了吧？！这都跟狗一般大小了”老邓直接惊呼。
“地狱一般的地方正是被你们忽视的地方。”小云在边上说道。
小辉和老邓在黑暗中凭借着一把小手电艰难地行走着，要不是小云带路，他们爷俩早迷路了。里面就像是一个迷宫，好多岔路，一个接着一个。比当年那个城中村还要复杂得多。
“等一等！”小云说道。
“怎么了？”小辉和老邓都停止了脚步，疑惑地望向小云。
“刚才有两个同类过去了。”小云继续说。
“不会吧！这里也有？那我们怎么看不见？”
“你们能看见我，是因为我想让你们看见。你们看不见它们，是因为它们不想让你们看见。明白了吗？”小云解释。
“哦，原来如此。”
约莫在下水道里走了四五十分钟，小云示意师徒二人停住，隐藏在墙的拐角处。小辉侧身向前面窥视，果然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岸上有蜡烛光，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个蹲在地上，一个半躺在地上。再仔细一看蹲着的那个侧脸正是黄宗方。此时呼叫支援已经根本不可能了，下水道深处手机信号为零。
老邓也看见了，可当时他们二人只有一把手抢，老邓提着一根伸缩警棍，屁用都没有。对方最起码是两只枪，还有一只五六式。这火力悬殊严重啊。
“不用担心，一会他们分开的时候，我去把那个背长枪的大胡子给困住，你只要对付那个瘦子就行。”小云悄悄地对小辉说道。
“我能困住10秒，时间够吗？”
“足够了，我的姐。”
小辉屏住呼吸，端起手枪向着黄宗方的非致命部位瞄准，等待着小云的命令。
远处，黄宗伟把烟蒂弹进污水里。“我去撒泡尿，一会轮流休息，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就离开。这帮傻条子根本不会找到我们。”说完起身朝不远处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准备小解。
当他拉开裤子拉链正准备开始的时候，突然感觉浑身一震，全身动不了了，想喊喊不出来。
“动手！”这话音还没消失，“呯！”的一声枪响，伴随着人中弹之后的惨叫。紧接着“呯！”又是一声。黄宗伟直接栽倒在了污水里。二人都是被击中非要害部位，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小辉和老邓不仅抓获两名公安部通缉要犯，追回四十万赃款，还在他们下水道藏身之处，随带起获黄氏兄弟以前犯罪时累积的赃款三百六十万元，总共四百万元巨款。
小辉和老邓同时荣获二等功。英模表彰会上，部里和厅里的领导一直追问小辉和老邓怎么知道黄氏兄弟藏在下水道里面，而且还准确找到了他们的位置？老邓笑嘻嘻地糊弄，说是他徒弟带他去的。问小辉，小辉说他瞎猜的。领导们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从此之后，小辉在单位被大家称为：幸运男神。
黄宗伟被治疗好之后，在审讯的时候要求单独和小辉聊，而且不能录像。上级领导经过慎重考虑同意了。
审讯室里，一犯一警就这样对面坐着。
“兄弟，给老子点只烟！老子只抽中华哈，抽其他的老子要哈喉！”
小辉刚巧今天就揣了包软中华，给他点燃了一根。
黄宗伟猛吸了一口，说道：“我们兄弟俩反正是活不成了。今天就我们俩，我们好好聊聊。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藏身之处的吗？你别给老子扯什么你瞎猜之类的话。”
“呵呵，我给你讲是一个鬼告诉我的，你相信吗？”
“相信！我真的相信。这比你说瞎猜之类的话靠谱多了。我就知道嘛，我们哥俩的藏身之处，你们警察是根本找不到的，只有鬼神才能找到。当然你是警察，你们是唯物主义者，就是有也不能说。那天我中你枪之前的几秒，我突然感觉浑身冰冷，动也动不了，仿佛被什么困住了，我就知道我肯定被鬼给弄了。我也是道上混了很多年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听过而且遇到过。我猜你身边就跟着一位。你运气真好啊，那只鬼不仅不害你，还帮你，难得难得。”
“呵呵，你说是就是吧。人分善恶，鬼也一样。钟馗钟老爷不就是个好鬼吗？”
“老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在你说老实话的份上，我也给你讲点信息。在S省N市有一个专门贩卖娃儿的人贩子，道上的人都喊她王嬢嬢，她也是一名通缉要犯。说实话，我挺烦这种人贩子，拐人家的娃儿来卖，破坏人家的家庭。我们哥俩从小就是孤儿，跟到奶奶长大。要是有妈老汉管教，我们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说王嬢嬢的事。你们哥俩的事我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要得嘛！这个王嬢嬢一直在S省、G省、Y省之间拐当地的娃儿卖到H省和F省等地。我知道她的老窝子在S省N市H镇，你们可以从那里查起。对了，她以前有个老姘头，名字不知道，就知道绰号叫‘老鬼’。我们和这‘老鬼’有过一面之缘，一看就不是善人。听别人说，‘老鬼’曾经有次在喝醉酒之后说他1996年夏天在你们Y市犯过一起命案，QJ杀害了一个女娃儿。当时酒桌子上都是些杀人放火的，有的身上还背着几条人命，谁也没有在意，肯定也没有人报警。有人还说他是在吹牛皮，装魁！”
“那‘老鬼’的样子，你还记得吗？”小辉激动得说话都颤抖了。
“记不得了。我跟你说了不少了，再说下去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反正我们哥俩都要死。”
“奶奶今年七十多，要八十了吧。一个孤寡老人住在农村，真的很辛苦。还要面对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如果我们想办法把奶奶接到城里的养老院来，让她老人家安度晚年呢？”
“你不要豁我哈。政府不能骗人哦！你们把奶奶接到养老院来，我们哥俩一起帮你回忆这个老鬼的样子。”再穷凶极恶的罪犯心里也有柔软的地方。《周处除三害》里陈桂林唯一的牵挂也是他奶奶。
“那怎么找到‘老鬼’？你知道吗？”
“我们也就是一面之缘，道上的都是用的假名字，称呼的时候都喊绰号。你们想找这个‘老鬼’，或许王嬢嬢那里有他的线索。”
“那这个王嬢嬢怎么找呢？”
“老子怎么晓得？哦，对了。我们哥俩在S市做生意的时候，认识有个叫独眼龙的老乞丐，独眼龙好像就从王嬢嬢那里买过娃儿来帮他讨钱。还问我们哥俩要不要买个娃儿来当徒弟。这个老狗日的坏得很，健康的娃儿到他手头，他把人家娃儿的手杆脚杆弄断整成残疾人装可怜好要钱。”
小辉迅速将情况报告给了领导，领导作出了决定，将黄氏兄弟的奶奶接到了城里的养老院，由政府来负责相关费用。将奶奶在养老院的照片和接收证明书给了看守所里的黄氏兄弟俩看了，兄弟俩流下了思念和感谢的泪水。在两兄弟的共同回忆下，‘老鬼’的样子终于浮出了水面。
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瘦削，面颊清瘦无肉，看起来就很猥琐的中年男人。
看来这个‘老鬼’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害死小云的凶手。转眼四年过去了，715案终于有了一点可以追踪的线索。但是要找到‘老鬼’谈何容易，只有从他的姘头王嬢嬢查起，那这个人贩子王嬢嬢又到哪里去找呢。那个年代根本没有监控，也没有后来的什么人脸识别系统，寻找这些通缉犯犹如大海捞针。
2001年8月，黄宗伟、黄宗方兄弟俩被执行了死刑。在他们执行死刑之前1个月，小辉已经离开了家乡Y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