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枝条凌乱。
皇甫瑜在见过了韩遂的妻小,寒暄客套,送回房中后,却是立在院中,望着依偎在阎文道身后,看起来极为怕生的稚童,神情好奇。
“文道,我刚刚听嫂嫂唤这稚子叫阎行?”
“曲长听得没错,这是我家大兄的遗腹子,自幼丧父,倒是颇为怕生!”阎文道摸着那怕生的孩童脑后勺,让出身影,将这阎行露出,方便让皇甫瑜瞧上一二。
“年岁几何?”皇甫瑜若有所思地打量这稚童。
“方才五六岁罢了!”阎文道笑道,说话间,那阎行又是偷偷跑到了阎文道的身后,捏着阎文道的衣角,从其人身后探出头来。
“这几日我难得在金城,这小子便闹着,非要来寻我玩!”
“五六岁?倒是年纪不大。”皇甫瑜缓缓点头。
旋即,他又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却是面上带笑,看着那虽然动作怯生,可眼神却直愣愣看着自己的阎行,说道。
“寿成最近领兵出城,不知往哪里去了!我听庞柔说,他家那个唤作马超的小孩儿,有事没事就往我那驻地跑,手中还提着寿成给他做的木枪,非要和庞柔较量较量!”
“可把庞柔烦的不行!”
“若是阎行平日里没甚么玩伴的话,不若明日让这小子也随我回驻地,我好介绍寿成家的那小子,与他认识一下!”
皇甫瑜依稀记得,历史上这阎行和马超却是分属于韩遂、马腾麾下,在决裂之后,可是打得不可开交。
甚至这阎行差点把马超给打死!
也是个武力非凡的!
若是这两稚童早早见上一面,从小玩儿到大,会是甚么模样?
皇甫瑜看着那阎行如此想到,他的嘴角止不住地勾起。
“多谢曲长!”阎文道听得自家曲长这话,也是面上大喜,连忙让他身后的阎行上前,去拜见皇甫瑜。
那马腾虽然出身贫寒,长得却是一表人才,能力也算出众,最近也是颇得府君喜爱,难说不会再往上走一走!
能让自家从兄的遗腹子结交上他的长子,等日后自家侄子还有那马超长大了,说不得也是互为助力呢!
这容不得阎文道不喜!
见得阎行过来,皇甫瑜同样摸着这稚童的脑袋,笑逗几句后,却是摆了摆手,让阎文道领着这阎行,先行回去休息。
院中失了阎文道、阎行,竟然显得冷清了许多。
皇甫瑜、皇甫峻、庞德、庞柔几人站在院中,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令明、如今羌军将至,你们兄弟二人,又有何打算?”皇甫瑜沉吟片刻,却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虽说这庞德、庞柔两兄弟,一直都在皇甫瑜的帐下,听从他的命令,可却始终未有明面上的确定归属。
“啊?”
听得这话,庞德面上生愣,满是茫然。
“曲长这话是甚么意思...”
“该愣的时候不愣,不该愣的时候,却偏偏装傻卖楞!来金城的路上,遇到那羌人时,倒也没你这般充楞!”庞柔见状,没好气道。
旋即,庞柔又是解释道。
“曲长是问咱,要不要跟着他谋出路,还是说,就此分道扬镳,另寻他路!”
庞德面露恍然,却是连忙下拜。
“德除却手中一柄长刀,一身勇力之外,再无他物!更别说,德还屡受曲长恩惠!除却曲长处,德万无他处可去!”
“还望曲长收留!”
见得此状,一旁的庞柔也是连忙下拜,口求收留。
皇甫瑜面上带笑,自然一一扶起。
在扶起之时,那心思较重的庞柔,却是看着皇甫瑜的面庞与腰间象征着六百石的铜印黑绶,犹豫了片刻,伏在皇甫瑜的耳畔,低声说道。
“曲长尚未婚配吧?”
“我一寒家子,自然未有!”皇甫瑜不可置否。
“曲长领军往祖厉去时,俺在城中,却是偶然听到一则故事,不知道曲长可有雅兴,听上一听?”庞柔仍旧低声。
“故事?谁人的?”皇甫瑜浓眉微挑。
却是想不到这同样寒家子出身的庞柔,也学会了先秦时期那纵横家的话术了!
“旧幽州刺史,现在京中作郎官的陶谦,陶丹阳!”庞柔故意提高音调。
“陶谦?便是那个以性子正直闻名,被拜作茂才的陶恭祖?”皇甫瑜面上浮出些许诧异。
“然也!”庞柔点头。
“柔在城中,可是听说,那陶谦陶恭祖,原本也是个寒家子,其人少年时,父亲便早逝!年过十四,还领着城中的一众七八岁的毛头小子,骑着竹马,扮演打仗!”
“按理说,这种人,纵然再正直,撑死不过在州郡中作个小吏罢了!哪里可能会被拜作茂才,一路升迁呢?”
“曲长说,是也不是?”庞柔抬头看向皇甫瑜。
“然也!察举制,现也多被世家豪族所据为己有,亲亲相隐罢了!哪里能容得他一个名额?”皇甫瑜也是面上提起兴趣。
他被那阎忠以一个孝廉的名额吊着,早就了解过了现如今举孝廉和茂才的难度。
“那陶谦是怎么拿到的?”皇甫瑜好奇道。
“我听乡人说,那陶谦因为外貌非凡,长得高大,领着一群孩童在街上打斗之时,被路过的苍梧太守甘公给看上了!”
“甘公甚至不顾妻子的反对,便把女儿嫁给了这十四五,还只会骑竹马打斗的陶谦!而有了两千石的翁公,那陶谦,便仕途畅通,先任郡吏,后拜茂才,最后一路入了中央,作郎官!”
“这般好际遇,让城中的乡人们,都羡煞不已!”
“这般际遇,可是与天上掉馅饼无异啊!哪里能容得寻常人?”听得这话,皇甫瑜面上也浮出一抹苦涩。
“我打听过了,咱们陈府君名声颇好,先前在雒阳时,交际极广!更别说,其人还刚好有个适龄未嫁的女儿!”
“若是曲长能娶上府君的女儿,说不得便能效仿那陶谦陶丹阳,一路升迁,直至一州刺史!”
“陈府君还真有个女儿?”皇甫瑜面上诧异。
“真有!据说,相貌颇好!”庞柔郑重点头。
皇甫瑜默然,眼中若有所思。
“咔嚓!”
正这时,韩府外的忽然传来一声硬物断裂的声音。
原本陷入沉思的皇甫瑜、庞柔,瞬间抬头,提着短兵,便要朝着府门靠去。
只是等皇甫瑜等人打开府门之后。
时候已晚,便什么也见不得了,漫漫夜色中,竟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