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谁人说的皇甫公琪被那群羌俘给逃掉了?他娘的放屁!这分明是那皇甫公琪故意之为!”
“直娘贼!那群羌人叛军太过于轻慢,竟然真教皇甫瑜领着百余人,冲散了近乎千人的阵容!”
“这皇甫瑜,他娘的,到底是哪里来的?真是一介寒家子吗?怎么这般的悍勇?”
“向来只有被起错的名字,没有被喊错的绰号!这凉州猛虎,果然名不虚传!”
“咱们却是好久没有这般的大胜,此番多半能斩首数百!算得上大捷了!”
“......”
见得皇甫瑜已然领人冲入对面的六百羌骑中,并且一时还势头不减,颇似切瓜斩菜一般,一众军中将领皆是忍不住赞叹道。
而那花白头发的陈懿,此时也是面庞激动,指着下方已然呈现焦灼趋势的战场,忍不住冲着两侧的将领们,高声喝道。
“开城门!”
“领军出城!”
原本皆是激动不已的诸多军中将领,听得这话,竟是有大半,面上神情微变,尽是闭上了嘴,一言不发,视线止不住地朝着一侧沉默不语的张友望去。
等待着张友的表态。
先前那早就安排好一切的张友,见得众人视线冲着他望来,面上神情一时却是犹豫不已。
他也知道,此时是极好的时机,只要再派出五百骑从,便能吃下那羌人的千余前军,纵然羌人大军赶来,趁着夜色,也能进退得当。
战败,撑死不过损失数百骑从罢了,可若是真吃下了,可是大捷,都能算在陈懿、张友的政绩之上的!
万万是没有不出城的理由的!
‘可是...此时若是出城,那岂不是放那凉州猛虎归山,白安排了?’张友微微低头看向城下,比跟蝼蚁一般大的皇甫瑜等人,心中呢喃,仍旧犹豫不决。
城下激烈的厮杀声,顺着朔风,隐隐传在了金城之上,众多将领的耳畔,让不少将领皆是面上动容,齐齐抬头,看向那张友。
更有不少人将领,却是自告奋勇,抱拳请战,带起一片甲胄铿锵声。
张友继续沉默。
望得城下皇甫瑜领着的百余骑从,已然陷入焦灼状态,甚至有可能,再多拖一会儿,就会陷入败局。
到时候,不说这大好战机可能会一瞬即逝,甚至那皇甫瑜,也可能会陷入其中,最后只能仓皇逃窜。
陈懿面色急了,他却是扭头看向那仍旧沉默不语的张友,冷声喝道。
“张友!我说,开城门!”
“领兵出城!”
一众的将领,也皆是抬头,眼神中透露些许渴望,看向张友。
张友被逼得无奈,却是蠕动嘴唇,勉强笑道。
“且再等等,说不得,那皇甫瑜悍勇,那羌人叛军,当真会”
陈懿见得张友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了,甚至睁眼说瞎话,却是勃然大怒,猛然拔剑。
青锋在火光下闪过,直直地指向张友!
骇得那张友面色大变,周遭的一众将领也是忽的退步,免得被误伤。
陈懿剑指张友,再次厉声高喝道。
“我且再问你最后一遍,这城门,你是开,还是不开!”
剑锋距离张友不过是数寸,张友被逼得缓缓退步,却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见得此状,陈懿又是气急,径直转剑,指向前方那操控城门的兵卒,冷声喊道。
“开城门!”
其人以一年迈之躯,文士之身,骇得一众军中将士,皆是面色微变。
一时气势磅礴,吓得那被剑指着的兵卒,却是连忙转动轮盘,将这城门打开。
“嘎吱!”“嘎吱!”
城门缓缓打开。
“罢了!我且亲去!”城上的张友,望着城下仍旧厮杀不已,沉默片刻,却是忽的来了一句。
“定然不负府君期待!”
说罢,不等陈懿言语,其人却是径直下了城楼,身后随了四五位亲信,跟随而去。
独留下陈懿,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怒极,其人身侧,还跟着两覆着面甲的悍勇甲士,此时持刀矗立。
此时,那两位甲士,皆是侧首看着张友领人出城,对视一眼,眼中浮出一股莫名的色彩。
至于城门口,早就候着了八百披甲持槊的骑从,只待张友翻身上马,便随着要往城外奔赴而去。
只是不知何时,骑从之中,却是混入了个双眼狭长,眼神阴狠的少年,同样手持长槊,肩跨长弓,随在了那张友身后。
厮杀声愈来愈近了。
血腥味道扑鼻而来,遍地的残肢断刃,来回纵横的马匹,以及窝在地上,祈求来回厮杀的骑从,不会误伤自己的坠马者。
此时,皇甫瑜也是浑身染血,面色凝重,持槊机械刺杀。
战局早就焦灼了起来。
毕竟对方是六百羌从,虽然被刚开始冲杀得混乱,但是此时却是在一骁勇的小将指挥下,也勉强止住了颓势。
开始斩杀胆敢冲阵的羌人败军,并且勉力组织着不断败退的羌人骑从,开始形成建制,朝着皇甫瑜方向杀去。
那自称是北宫旭的羌人小将,一番指挥,却是让皇甫瑜头疼不已。
而且,那小将似乎对他还颇为了解,一直隐藏在羌人的人群之中,从来不给皇甫瑜捉单杀将的机会。
纵然皇甫瑜想要弯弓搭箭,一箭射死其人,也是被那北宫旭早有预料,给逃了过去,一箭未成,其人便更加谨慎了,一直躲在他身侧的羌人亲信的身后。
让皇甫瑜奈何他不得。
再加上其人似乎在羌人骑从中,少有威望,轻易便拉起了一支羌从,止住了羌人骑从的败退,让皇甫瑜进退不得。
明明只要杀了这北宫旭,一切便能迎刃而解,偏偏还杀不得!
皇甫瑜面上的神情,越发的凝重了。
鲜血粘稠,顺着他甲胄下的褐衣,丝丝缕缕朝着下方渗去,染得他座下的黄鬃马,都快要变成紫褐色的了!
“曲长!今日怕是不能建功了!”一侧为皇甫瑜护住侧翼的杨定,远远地望着远处藏匿变化位置的北宫旭,却是面色凝重,侧首说道。
“不若,咱们便趁着夜色退去吧!”
“定愿领人为曲长断后!”
说着,这杨定望着周遭愈来愈少的骑从,眼中也是痛惋不已。
这随着皇甫瑜而来的骑从,有多半都是他熟识的乡人,若不是因为都是同乡的伴伙,面对这数倍于己的羌人叛军,早就溃败了!
哪里能坚持这么久?
“直娘贼!要不是那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北宫旭横插一脚,咱们说不得真的能把这批羌人叛军给杀了!”
而另一侧的庞德,听得杨定的言语,同样眺望了一眼那北宫羌的方向,满脸的不服气,怒声而道。
“何至于这般憋屈!”
“曲长!俺护着你,咱们再去冲杀一次!俺就不信,杀不败那北宫羌!”
说着,这庞德,手上功夫不停,还随手砍死两人。
骇得周遭的羌人,一时都不敢上前,生怕被庞德无意间给砍死!
听罢了庞德、和杨定两人截然不同的话语。
皇甫瑜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半晌,却是做出了决定。
“那便...”皇甫瑜语调中带着些许狠厉。
只是话音未尽,其人身后,却是隐隐约约传来了些许汉骑嘶吼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随我杀!”
“杀!”
“杀破羌人,一辈子吃喝不愁!”
“杀!”
“俺要封侯!”
铁骑踏破地面,摇摇坠坠。
嘶吼声接连不断,甚至一些奇葩的怒吼声,都开始夹杂在了其中。
‘陈府君,这般靠谱的吗?竟然还使人来救我?’皇甫瑜心中暗忖。
‘怪不得,先前那韩遂投敌时候,还要给这陈府君写上一封密信,显然信任极了这陈府君!’
面对皇甫瑜等人的羌人叛军,望着远处奔来的汉骑援兵,此时的气势,也是再度下坠了一节!
面上慌乱不已,甚至隐隐有了几分退却之意。
见得此状,一众正迎敌的骑从,此时也皆是精神为之一振,战心更起,杀得对面的羌人,节节败退。
一时间,皇甫瑜身前,数步之内,再无半个羌人,这让皇甫瑜得以喘息。
与此同时,他又是借机扭头,朝着后方看去。
“怎么是那张友领兵来了!”这一看,却是骇得皇甫瑜面上神情大变。
“他一二千石校尉,怎么会亲身犯险,领着这数百骑从,亲自冲阵?”皇甫瑜心中惊异不已。
“莫非是要....”
没等皇甫瑜反应过来。
身后急急奔驰而来的数百汉军骑从,却是转瞬间,便冲到了跟前。
“杀!”
“杀!”
一众骑从,在张友的带领下,从侧翼切入,直直地插入那本就慌乱不已的羌人叛军之中。
“张友?他怎么来了?”
“张友杀来了!快逃啊!”
“直娘贼!快逃!”
“...”
羌人从中,却是有人认出了打头的张友,惊慌之下失声而道,威名之下,却是骇得本就失了战心的羌人骑从,更是匆忙朝着后方逃去。
任由那北宫旭,如何吆喝,喝骂,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羌人骑从,兵败如山倒,迅速败退。
独留下那北宫旭,领着十数余亲信,仍旧勉力在阵营之中,企图力挽狂澜。
如同潮水退却之后,残留在沙滩上的鱼虾,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先前皇甫瑜领着一众骑从,厮杀了半个时辰的效果,都不如这张友领军一个冲杀效果来得明显。
见得羌人骑从,只不过一个照面,便被骇得急急败退。
皇甫瑜面上也是骇然,一时失神,打马立在原处。
一众骑从,却是趁机,急急地随着后面赶来的一众汉骑,朝着那已然败退的羌人骑从追杀而去。
此时正是丰收的时候!
那群骑从,面上兴奋不已,再无先前的凝重之感,生怕晚上一些,便占不得军功了!
见得恁么多骑从都去追羌人去了,那张友却是面上嗤笑,手中马槊挥舞,猛然回头,冲着身后的皇甫瑜高喝道。
“怎么?”
“那皇甫小子!”
“可否服气?”
这一番言语中的豪气,让皇甫瑜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服气!”旋即,皇甫瑜也是微微颔首,同样高声喝道。
听罢皇甫瑜的言语,张友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色彩,轻笑一声。却是指着那被羌人骑从裹挟着,不得已朝着后方退去的北宫旭,再次高声喝道。
“服气的话,便去把那羌人小将给杀了!”
“好教我见识见识,你这皇甫公琪的本事!”
“莫要与陈府君口中气吞万里的凉州猛虎,有所出入啊!”
“诺!”见得这张友这般莫名友好,皇甫瑜虽然心中不解,嘴上应诺,却是手中提着马槊,领着庞德、杨定等人,打马便要朝着那北宫旭的方向杀去。
在经过那张友之时,皇甫瑜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他的周遭一圈。
当皇甫瑜看得那张友身后不远处,却是站着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年,正低着头,面上沾染血迹和污渍,让人分辨不大清其人的面庞。
此时,那少年见得他扫过来,却是猛然抬头,冲着皇甫瑜咧嘴一笑。
不等皇甫瑜再有甚么反应,那少年便再次低头,收敛神情,随在张友身侧,宛若之前那冲皇甫瑜笑的人,不是他一般。
皇甫瑜虽然心中吃惊,面上却未有丝毫表露,只是冲着张友道了声谢,便迅速扭过头去,朝着那已然狼狈不已的北宫旭的方向,冲杀而去。
同时,因为自家幼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溜到那张友的身侧,这让皇甫瑜心中却是稍安,原本对张友带来的威胁而心有余悸,此时也是淡化了几分。
“兀那北宫旭!焉敢出来一战!”皇甫瑜打马又是朝着那北宫旭的方向靠近几分,提着长槊高声怒喝道。
“呵!皇甫瑜,你莫要真当我是傻子!”听得皇甫瑜的声音,那北宫旭同样嗤笑回到。
“今日你有援兵,我败得太亏!待得明日我卷土重来,定要教你知晓,我北宫旭,是何等的人物!”
“找到了!”听得这北宫旭的声音,庞德眼前一亮,低声喝道。
旋即,不等皇甫瑜发令,这庞德便提着长矛,急急地朝着声音传来处冲去。
一头扎进了羌人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