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有三四羌人纵马挡在身前。
那庞德却如同神人附身一般,一柄马槊挥舞,只是一戳一挑再加上一扫,不过一瞬的功夫,那三四羌人,便齐齐落了马背。
庞德与那北宫旭之间,再无甚么阻拦!
看得周遭原本还打算过来阻上庞德一阻的北宫旭亲信,此时见得庞德大发神威,却皆是微微一滞,犹豫了片刻,没有立马去填充空隙。
趁着这个机会,那庞德却是连连打马,横冲直撞,直接冲着那正驱马前逃的北宫旭而去。
“北宫贼休走!”庞德持着长槊,横指北宫旭,怒喝一声,身后紧随着一同从允吾城逃出的那几溃兵。
“拦住那汉将!”那扭头来看的北宫旭,见得此状,面色大变,先是指着身侧的几名亲信,数声呵斥,让他们驱赶普通羌人骑从,去围堵庞德等人。
接着,其人又是连连打马,抽出长刀,若是有人胆敢挡住其人的道路,非要吃上其人的一刀才行。
这般狠厉,却也是少见。
而庞德却是愈战愈猛,一时竟然无人能挡!
随着他的发威,他们的距离和北宫旭的距离也是愈来愈近。
已然不过是数十步了!
‘猛将之威,竟恐怖如斯!’随在庞德等人的身后,为其压阵的皇甫瑜,见得此状,心中满是感慨。
在这种数百人,亦或是百十人的战场上,勇武过人的悍将,当真是能发挥出其人最大的威力!
若是无能与其匹敌的将领,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这般顺境,这般富裕仗。
看得皇甫瑜一时竟然有些无措了。
缓过神来,皇甫瑜望着张友带来的汉人骑军,竟是隐隐想要把这同等数量的羌人叛军全给绞杀了。
甚至造成了不少羌人叛军心知必死,却是掉过头来,朝着汉军厮杀,一时间,猝不及防的汉军,却也是死伤惨重。
“叮嘱咱们的人,朝着我处汇合!”他却是扭头冲着杨定叮嘱道。“莫要贪功,且先护住自己!”
杨定点头,领了几人,奔走吆喝数声,不多时,便有些许骑从聚拢。
正此时,身后那张友,不知为何,却又是高声呼喊道。
“皇甫瑜!”
“且速速绞杀那北宫旭!莫要让其人逃了!”
听罢这张友催促的话语,皇甫瑜心中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却是说不出来何处不对,只是高声应诺一声。
他来不及收拢自家骑从,便又是提着马槊,打马跟在了庞德的身边,一同驱赶羌人骑从,朝着那北宫旭的方向杀去。
原本那些羌人骑从,抵御庞德一人,便都耗力,此时再加上皇甫瑜领着杨定赶来,就更加支撑不住了。
被打的丢下数具尸体,节节败退。
五十步!
三十步!
十余步!
距离之近,皇甫瑜已然能够看到那北宫旭的面庞上的痘痘了!
只是这北宫旭一直带着的那十几羌人亲信,却属实是精锐,格外悍勇,此时见得皇甫瑜等人杀来,却是不用北宫旭叮嘱,便反身杀来阻拦。
让庞德一时再难近上几步。
独留下那北宫旭,面上冰冷,怒瞪皇甫瑜一眼,似乎要记住他的长相一般,便猛然回头,打马而走。
丝毫不顾跟随自己而来的这十数亲信死活。
见得此状,那北宫旭身边,再无人遮挡其人身影,皇甫瑜心中微动,却是取下了肩膀上一直负着的长弓。
“呵!”皇甫瑜冷哼一声。
旋即,便迅猛弯弓搭箭,直直瞄准那逃走还不忘来回走位,生怕皇甫瑜放冷箭的北宫旭。
两人之间,那些北宫旭携带的羌人亲信,见得皇甫瑜搭箭,皆是面色大变,想要去挡,可却都被杨定领人给缠住,一时竟然无人去阻挡。
皇甫瑜屏气凝神,缓缓拉开弓弦,对准那不断走位的北宫旭,心中不断计算其人移动的规律。
“死!”片刻之后,皇甫瑜知晓大概,心中有把握,却是高喝一声,猛然便要放箭。
只是...正当皇甫瑜将要放箭时,这北宫旭逃去的方向,一股极大的地面振动声,隐隐传到皇甫瑜的耳畔之中,让他有些分神。
“嗡!”羽箭猛然飞出!
只是在皇甫瑜分神之时,微微有些偏了几分。
原本想要射中后心的箭矢,却是直直射中了那北宫旭的左边肩胛骨,由于皇甫瑜力度过大,兼之距离过近,这羽箭甚至都灌入其中了三分之一!
让那北宫旭身影被带得朝前扑倒,摇摇欲坠之后,却又迅速稳住身形,扭头破口大骂。
“直娘贼!没卵子的汉人!”
“仗着几个援兵,便敢这般对乃公?”
“他娘的,俺家仲父马上就到!乃公要让你知道,甚么,才是真正的仗势欺人!”
说罢,这北宫旭满面怒容地回过了头,却是身形有些诡异,微微侧身,用颤抖着的右手打马,再次朝着前方赶去。
皇甫瑜听罢,冷笑一声,刚要再次弯弓搭箭,朝着那北宫旭射去。
他的余光却是看到了那震地声音传来的身影,不过一眼,便骇得他微微失神,手中弓箭尚未瞄准,便松了弓弦。
径直射中了一留在近处的那北宫旭羌人亲信的额头之上,搞得那亲信满脸愕然,死不瞑目,应声倒地。
搞得一众原本以为皇甫瑜只射自家少君的亲信们,此时也是惶恐起来,在近身厮杀之余,还要再分神留意皇甫瑜的羽箭。
“返身!返身!”皇甫瑜也不顾那羌人亲信的死活,径直打马掉头,高声冲着一众汉人骑从怒吼道。
“他娘的!叛军大部杀来了!”
“再晚走一些,便真的走不了了!”
说罢,见得自家骑从都听话地随在自己身后,而那群羌人也都识趣的没有追来,皇甫瑜方才松了一口气。
却是带头打马,朝着金城的方向赶去。
至于那群羌人亲信为什么没有趁机缠住自己等人,皇甫瑜用脚趾头都能知道原因。
他娘的!他们才拿几个赏钱?至于玩命吗!
皇甫瑜边奔走,边怒声吆喝,聚拢随着自己而来的骑从,同时通知其他汉人骑从,一起返身逃去。
而靠近金城方向,立马在远处指挥的张友,此时也面色忽变,只是不知为何,其人却不慌忙逃走,只是直直地看着,正往着自己方向逃来的皇甫瑜,眼神冰冷。
自家幼弟,却是站在离那张友稍远的隐蔽地方,急急地朝着自己摇头,眼神焦急,就差高声喊了。
见得此状,皇甫瑜心中疑惑,心中却是隐隐提高了几分警惕。
“咻!”一声极为轻微的弓弦颤鸣声从皇甫瑜身后响起。
皇甫瑜心脏怦然跳动,浑身汗毛瞬间立起,毛骨悚然!却是瞬间朝着前方扑去!
......
金城之上,看得张友领着自家骑从,一路顺畅,杀得那千余羌人叛军节节败退,胜局已定,陈懿面上痛快无比。
旋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心头一颤,却是悄然踱步,稍稍避开了身后的一众军中将领,换了处垛口继续观望。
而自从皇甫瑜这次归来时便见到的那两位甲士,此时也是领着十余扈从,随着陈懿来到这一处垛口。
陈懿头也不回,朝着后方摆了摆手。
那俩覆着面甲的甲士便主动上前,靠近几分。
余下的十余扈从见状,却是自动退后,围作了一个圈,不容任何人靠近。
感受自己身后矗立着的两位甲士,陈懿没有立刻开口。
他面色复杂,只是低眉朝着城下仍旧呈一边倒的战局望去,眉目间满是凝重。
又是过了片刻,陈懿等得自己身后那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重,将要藏不住心事,马上就要开口发问之时,方才缓缓问道。
“成公英,你说文约真的仍旧心尚汉廷,想要弃暗投明吗?”
显然,自从那陈府君出过一次城后,便带回来的那两甲士,其中一人,竟是早就随着韩遂投了叛军的成公英!
“那是自然!府君,韩从事向来心向朝廷,爱怜乡民,这...您又不是不知晓!”成公英犹豫片刻,斟酌过言语,便用那皇甫瑜所熟悉的嗓音,嗡声道。
“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投了叛军呢!”
“更别说,韩从事的家小,尚且在金城!从事是真心想要弃暗投明,与府君里应外合的!”
陈懿没有打断成公英的言语,任由他激昂地说下去。
“现如今,我被从事嘱托,归来寻府君之前,叛军共有两万余骑!那北宫伯玉手中人手最多,足足六千!李文侯次之,也有四千之数!”
“而两位从事,由于加入的晚,此时手中各自招揽了三千人!”
“这拢共加起来,便有一万六千之数了!剩下的四五千羌人叛军,则是十几个不肯投靠山头的小部落,各自帮衬,方才没有被兼并。”
“而金城中的兵马,英虽然没去打听,但撑死不过六千之数,纵然有张友、皇甫瑜这般悍将,又何以抵挡那些羌人叛军呢!”
“可若是再加上两位从事的六千骑从,再对那些小部落的数千骑从,以金帛诱之,便能轻易瓦解这番叛乱!金城便固若金汤!”
说着,这成公英便是更加慷慨激昂,被面甲所覆盖下的面庞,此时涨得通红,激动不已,竟是直接朝着陈懿拜了下去,言语恳切。
“府君!莫要再多虑了!”
“雍凉之人,苦战乱久矣!”
听罢这成公英的言语,又见得其人这般诚恳,竟是直直地朝着自己下拜,陈懿面上触动不已,感慨万分。
其人沉默片刻,却是终于点了点头,淡淡吐出一字。
“好!”
这一个好字,听得那跪在地上的成公英不由得热泪盈眶,满脸泪痕,重重的点头应诺。
只是这陈懿点头过后,面上却是惆怅不已,长叹一声,不再去看成公英,只是再次侧首去看城下的战况。
其人用周遭人都听不到的声音,低声呢喃一句。
“只是...人心易变,也不知这番决定,是好是坏...”
陈懿稍稍抬头。
数万骑兵,远远地从夜幕中浮现而出。
丝毫不减速地朝着城下厮杀的那片战场,冲杀而去!
见得此状,陈懿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是被骇得一时合不拢嘴!
先前一直未有发言的另一甲士,见得陈懿的神情变化,也是顺着其人的视线望去。
当他见得那数万雍凉铁骑袭来之时,却是面上大喜,手掌亦是微微攀上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
“曲长!曲长!”
“直娘贼!”
“谁人放的冷箭!他娘的,俺去把他给撕开吃了!”
“......”
众多骑从满是焦急的声音在刚刚从疼痛中缓过神的皇甫瑜耳畔处响起。
先前,一支羽箭,直直地朝着皇甫瑜的后心处灌去!
在皇甫瑜后心处的褐衣上,染起一片血红!
万幸的是,皇甫瑜早就心有警惕,又得了自家幼弟的提醒,向前扑去,那本就用力不深的羽箭只是穿破甲胄,微微刺破了皇甫瑜后腰下方处,便戛然而止。
刺入并不算深,皇甫瑜一咬牙,便猛然将那羽箭从自己后腰处拔出。
血液渗出,染红了皇甫瑜身后的大片衣物,缕缕传来的刺痛感,告诉皇甫瑜,若是自己没有及时去清洗伤口的话,很有可能会因为细菌感染,而提前命陨汉末。
毕竟...这可不是后世,各种抗生素应有尽有。
在这个医疗水平有限的东汉,稍稍有个伤寒,都有可能会要人的性命!
更别说这种细菌感染了!
皇甫瑜心中凝重,知晓自己要速速赶回金城,只是...在回金城之前,却是还有一件事要搞清楚。
皇甫瑜微微低下头,眼中的冷意,愈来愈浓。
而听得自家骑从止不住的言语,皇甫瑜只是淡淡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视线的余光,却是止不住地朝着早就打马离去的张友身上望去。
而那先前扬言,要撕吃了放冷箭之人的庞德,此时却搜寻了一圈,却也是面露失落,低着头打马赶了回来。
皇甫瑜原本还以为庞德没甚么收获,正要安慰几句。
“曲长!我看到那人了!正是先前跟在张校尉身后的一亲信军士!”
不曾想,这庞德靠近皇甫瑜之后,却是低头伏在了皇甫瑜耳畔旁,咬牙切齿地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