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尚未行至城东。
皇甫瑜已然隐隐听到城门口,有不少人聚众,高声歌道。
声音哀创,直上云霄。
听说是那大破数十万黄巾的安定皇甫嵩,领着万余三河骑士归来,无数知晓皇甫嵩之名的乡人们,都拥挤着,朝着城门挤去,边挤边歌。
这般的来回拥挤推搡之中。
明明是初春,皇甫瑜却如同回到了盛夏一般,被人群挤得满头大汗,身上衣衫满是褶皱,勉力朝着前方挤去。
约莫挤了半个时辰。
皇甫瑜好不容易出了城门,他扭头见得庞德等人,也是跟在自己身后,同样挤了出来,方才摸罢额头上的汗液,抬头去看。
此时此刻,时机却也是刚刚好。
长安城的大小官员,按照官职高低,依次在城门口,排成一列,等待着迎接皇甫嵩的到来,陈懿、阎忠,也都赫然在列。
为首的长安尹更是持着一柄扫帚,寓意与皇甫嵩接风洗尘。
不少世家子弟、落魄文士、街坊游侠,也都稽首以盼,想要见一见那皇甫嵩的风采。皇甫瑜见得此状,也是连忙领着身后的几人,同样混入其中。
远远地朝着长安以东望去。
列在最前方的,便是数千滚滚而来的戎车!
震地而来,震得天摇地晃,灰尘铺天!
数千戎车之后。
万余三河骑士,簇拥着一柄绣着“车骑将军”四字的大纛,大纛之外,亦有数柄稍小些的牙旗,“孙”、“张”、“王”....
如同墨色洪水一般,以压迫世间一切的气势,滚滚而来!
虽然人数不及先前围困金城的数万羌骑多,可是二者之间的气势,却是如刀刃与锦帛的差距一般,高低立下,一见便之!
而随着那万余骑兵与长安城的距离,越来越近。
数千戎车与万余铁骑奔腾的声势,已然让有些未曾见过军阵的乡人、文士,两股战战,瑟瑟发抖了。
五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
汹涌的墨色洪水,似乎马上就要吞噬整个长安城!
非但是那些没甚么见识的乡人们心生畏惧,就连迎接皇甫嵩到来的一众官员,也都心中惊虑不已,身形隐隐摇晃,做好了避开的准备。
只是,随着为首一面庞白净,威仪不已的中年汉将,微微抬起右手。
“止!”中年汉将,轻喝一声。
“哗啦!”
那万余三河骑士、数千戎车,竟是短短时间,便直直扎在了原处,纹丝不动!
‘好一个车骑将军皇甫嵩!’看得这一幕,皇甫瑜面色微变,感慨道。
‘所谓训其三军,如臂使指,竟是这般风采!’
而原本被骇得两股战战的一众乡人。
见得这万余铁骑,不过是短短时间便猛地停住,他们先是微微愣神,紧接着,回过神来的乡人们,却是欢呼雀跃,再次高声歌道。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
“...”
旧时歌谣,再次响彻整个城东!
听得长安城中,遍城呼唤自己的姓名,那皇甫嵩白净的面上,浮过一抹笑意,却是缓缓打马,领了十数军中将领,朝着城东而来。
那万余骑从、数千戎车,却仍旧屹立城外,等待着皇甫嵩的命令。
在快到城东之时,那皇甫嵩翻身下马,却是将态度放得低,面上带笑,快走几步,连忙上前,握住京兆尹双手,寒暄不已。
紧接着,双方又是各自拉着将领、官吏一一介绍,互相恭维。
硬是耗费了个把时辰,把流程走满。
一众官员散去。
开始安排随着皇甫嵩而来的万余铁骑、数千戎车、以及远远坠在后方的民夫的住宿。
独留下几人,陪着皇甫嵩闲聊,准备入城。
看得那立在人群中的皇甫瑜,面上神情颇有些无趣,甚至忍不住想打个哈欠,转身便要离去。
只是这时,一直观察着皇甫嵩的皇甫峻,却是忽的拉住了皇甫瑜的衣袖,低声唤道。
“大兄!”
“怎么?”皇甫瑜疑惑扭头。
“阎从事好像在找我们!”皇甫峻朝着一个方向示意道。
顺着皇甫峻的视线望去。
皇甫瑜却是看到那略显老态、低头遮掩面貌的阎忠,正站在距离皇甫嵩的不远处,犹豫着却没有立刻上前去寻皇甫嵩,只是朝着城门口方向望去,来回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当看到皇甫瑜等人之时,那阎忠眼眸一亮,却是急忙冲着皇甫瑜招手。
“走!”皇甫瑜当机立断,领着众人朝着彼处而去。
“君侯此番来长安,可否在京中听说,朝中对懿的发落?”陈懿陪在皇甫嵩身侧,问道。
“倒是听闻一二,毕竟有你家大兄的遗泽,京中为你奔走的士人,可是数不胜数!”皇甫嵩笑着答道。
“更别说,叔德的事情,还牵涉到了那阉党左昌身上!”
“尤其是那汝南袁氏的袁绍袁本初,仪容颇佳,屡屡与阉党为难,现在也隐隐有些党人领袖的味道了!”
“他向来仰慕你家大兄的名声,以你家大兄为榜样,此时,他也是出了大力!”
“用不了多久,叔德想必便能重返两千石之位了!”
毕竟是家世二千石,又有上一任党人首领陈藩作大兄,这陈懿,却是想获罪都难!
陈懿听罢,面露恍然。
“此番,确是要多谢那袁本初了!”
“叔德在这雍凉之地颇久,可有甚么能教我的?”皇甫嵩见得陈懿恍然,却又是笑道。
谈话间,几人也不入城,就在这城外,绕着长安城,皇甫嵩边走边看,打量着这长安城的城防建筑。
“懿亦不懂兵事,便不多言,免得君侯偏信,到时候再酿成大错...”陈懿犹豫片刻,却是摇头。
“至于人才,懿确是能与君侯推荐上几位...”不等皇甫嵩面露失望,陈懿又是道。
“哦?”皇甫嵩挑眉。“叔德且细细说来。”
“君侯行军程中,可曾听过皇甫瑜之名?”陈懿笑着问道。
“有些耳熟,听起来,这人倒是与嵩还是本家!”皇甫嵩琢磨片刻,开口笑道。
“怎么,其人也在这里?”
“那人正是你家不知多远的支脉!”陈懿听罢,面不改色,却是笑着下了个模棱两可的定义。
皇甫嵩听罢,微微皱眉,正要说些什么。
那陈懿却是指着正往这边而来,身着一身长袍的皇甫瑜,笑着喊道。
“公琪,且来拜见车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