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井朝衣竟然会因为别人的诘问而动摇。
光是看到这一幕今天就值回票价啦——姬野理倒也没有这种想法。
只是，将旧怨重提后，月城汐显然难以抑制住想要倾泻出来的话语。
“都是因为你们的错……”
她怨恨地盯着昔日的青梅竹马。
“如果想争吵、想自相残杀的话，那就将门关上自己在家做啊，为什么要去毁掉别人的东西！”
“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家……”
上次看到月城汐情绪如此激动，还是在姬野理强迫她接受现实的时候。
“那和我没有关系吧。”
橘井朝衣微微侧过脸。
“又不是我做出的决定，你要找的那两个人，一个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一个根本不在东京。”
“所以我没有错。”
“没有关系……？”
月城汐悲哀地笑了笑，“这就是你想说的？”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问道：“朝衣，你说橘井婆婆已经离世，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再管你了吧？”
“那又如何？”橘井朝衣倔强地重新与她对视。
月城汐越过姬野理，再向前踏近一步。
两个女孩子仅仅隔着一点点距离，单马尾的女孩仰视着黑长发的女孩，背景是火红欲燃的夕阳。
“在得到自由的现在，你当时说的梦想实现了吗？”
月城汐背过双手，如同在进行拷问一般盯着对方的眼神变化。
“你成为写故事的剧本家了吗？”
“过去那个做着软弱美梦的我已经死了。”
橘井朝衣冷冷地回应。
“确实，我已经发现了。”
冬天，少女吐出的白气静静地漂浮在空中，仿佛蒲公英的羽毛。
“你现在只会将东西打碎、毁坏，然后龟缩到金钱的盾牌之后，说着‘和我没有关系’这样的话，让别人来替自己收拾残局。”
“闭嘴……”
橘井朝衣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但月城汐并没有听从她的命令。
姬野理是假装的青梅竹马，并没有真正见过小时候的橘井朝衣是什么样子。
她的父母已经远去京都，甚至那时候可能还忙于同橘井家的老祖母搏斗，未必能注意到女儿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可能如今的世界上，除了橘井朝衣自己外，只有一个曾经用憧憬和仰慕的眼光看待过她，也曾经敌视过她，从正反两个方面都好好地注视着她的人，有资格做出接下来的判断。
她轻声说道——
“你已经变成邪恶又冷酷的大人了啊，姐姐。”
“闭嘴！”
橘井朝衣抓住少女的衣领，像是要将她提起来一样向上拉扯。
她比月城汐长得当然要高一点，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因此，现在能够俯视对方。
小巧而精致的鼻梁，白皙的脸颊，万幸只是远亲，因此看不到丝毫与自己相似的地方，只能勉强承认和她是一个等级的容姿。
可是最令人讨厌的，是那双澄澈，丝毫没有恐惧感，倒映出她形貌的眼睛。
“是汐先背叛我的！是你先对我说讨厌的！”
她那如同面具一般的微笑破碎了。
“你还不是听了大人的话，将所有的问题怪罪到我头上，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希望我怎么做？找到你代表橘井家为当年的事做出补偿？”
“明明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要我去主动和好？”
橘井朝衣憎恨地反问。
姬野理按住她纤瘦的肩膀，将两人拉开，橘井朝衣稍微踉跄了一下，放开手。
分开的两个女孩，依然像是被投入竞技场的角斗士一样，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
……这时候不该来个存档选项吗？
现实里当然不存在这么好的事。
姬野理选择……挡在房东小姐前面，阻隔住橘井朝衣的视线。
今天的她穿着墨色的学生制服，真红领带一丝不苟地贴着胸部，下身的过膝袜同样也是漆黑的色调，只在裙摆的边缘露出一块雪白的部分。
她将散乱的长发撩起到背后，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从阴暗的地方生长出来的黑玫瑰。
“也对，姬野君今天是被租赁的哥哥。”
橘井朝衣用感到无聊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说，“怎么？要为了她和我动手吗？”
“不需要。”
月城汐从他的背后探出身子，感觉像是要冲上去的样子。
姬野理连忙再拦住她。
真是心累啊。
“做出补偿之类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
恢复冷静后，她注视着橘井朝衣，继续开口说道。
“我只是以前觉得，如果有一天重新遇到朝衣……不应该是今天这样的场面才对。”
她明明也想过，要为了当年的事道歉的。
可是，却被当成已经忘记的人。
被冷漠地对待。
然后又吵了起来。
“真是一厢情愿的看法。”
橘井朝衣叹了口气，“还以为亲自过来一趟能见到更有趣的事，结果令人失望，我要回去了。”
她转过身，还没走出几步，月城汐却冲出来，抓住了她白皙的手腕。
“等一下，至少今天你帮我们解了围，谢谢。”
“只是因为我曾经说过要送姬野君一个人情而已，和你没关系，并且现在已经后悔了。”
橘井朝衣看向姬野理，“答应好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上次捉弄姬野君的事我们就两清了？”
那真的能算是捉弄的范畴吗？
虽然抱有这样的疑问，但姬野理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会再计较被算计的事。
月城汐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那么，我就替学长感谢你。”
“呵，作为假装的妹妹？”
“不，是作为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橘井朝衣从她握紧的掌心里抽出手，轻轻嗤笑了一声。
她向车辆的方向走去，背影看上去如同风中摇曳的墨竹。
姬野理追上几步，打算礼节性地送别。
但在经过月城汐的时候，衣袖被她牵住了。
就像是阻止他继续上前一样，月城汐低着头，束缚住姬野理的行动。
于是，长发的少女并没有回头。
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席，但车辆依然安静地蛰伏着，似乎要等他们先走。
对峙了一会儿后，月城汐拽了拽手中的袖口。
“我们走吧，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