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追跑打闹地进了筒子楼,周颂终究还是被按在楼梯口的墙上,挨了夏琳几拳。周颂一边笑,一边躲,一边告饶。看她出手时拳头举得挺高,但捶下来也并不很有力。
“小琳,周颂怎么得罪你了?”楼门处传来一个温润的女声,略带笑意。
夏琳红着脸从耳边欢快的不知名舞曲声中挣脱出情绪:“宋姨,周颂欺负我,他说我是他——”话刚出口,她忽然一惊,自己怎么会好意思复述周颂的原话?连忙松开周颂,把脸转过去了。
“他说你是他啥?”从楼门走进来的正是周颂的妈妈宋瑾,文工团的服装设计师,也是院里有名的女裁缝。“这倒霉孩子,成天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就知道胡说八道。小琳你别生气,我回家骂他,啊。”
“我,我其实也没生气……”夏琳嗫嚅了两句,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干脆一闷头噔噔跑上楼了。
“你到底跟小琳说了什么?”听着夏琳在楼上跟妈妈打了个招呼,然后开门、回家、关门,宋瑾回头小声审问儿子。
“没啥,我俩闹着玩呢。”周颂笑得见牙不见眼。
“行吧,我也不问了。反正还是那句话,你俩相处注意分寸啊,别哪天搞出事情来,让你夏姨找我算账。”
宋瑾知道周颂从小主意就多,而且有时比大人见解都透彻,所以不太管他。这次提醒一句,主要是怕周颂不小心犯了他这个年纪难免会犯的错,本来挺好的一对儿,结果弄得分也不是合也不是,那该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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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您儿子是那没分寸的人吗?”周颂直接打了保票,“我跟夏琳,那肯定是发乎情,止乎礼……”
“行行行,别瞎说了,让人听到像什么话。你脸皮厚,人家夏琳可是大姑娘。”宋瑾戳了周颂一指头,“赶紧上楼,你来做饭,我还得赶工呢。”
“好嘞。”周颂干脆利落的从地上提起书包背好,“今天怎么突然忙起来了?”
“没办法,公事私事赶一起了。”宋瑾无奈,“之前答应要做的衣服得赶一赶,尽快交掉;另外,今天团里还让我设计一些舞台服装,特别是演出服,我也得抽时间想想。”
“设计演出服,那不容易得很,之前我都给您画过设计图的。”周颂如果有针对性地搜寻记忆,或者无意中被某些关键词触发,就能回忆起不少来自后世的信息。宋瑾拿来打招牌的“香江时装”就是这么来的,《同桌的你》也是同样的来路。
“你画的设计图,我们领导可接受不了。这次他还特意叮嘱我说,设计一定要朴素、大方,太花里胡哨的话不像文工团,容易让观众误解。”宋瑾无奈。周颂画的那些露肩甚至低胸的演出服,就算她看着也觉得有些太“洋”了,何况岁数再大一截的领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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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俩回到楼上,宋瑾跟正在楼道里炒菜的夏颖打个招呼,径直回屋去踩缝纫机了;周颂给夏颖问过好,先把前一天剩下的米饭倒进锅里加上水,放上灶台,打开煤气罐的阀门,开始煮粥,然后挑出晚上要做的菜拿到水房洗过,再拿回来切好,准备炒菜。正往回走时,对面夏家的屋门突然开了,伸出一个左顾右盼的小脑袋来。
宋家和夏家各住了筒子楼里的一间房,孩子小的时候,当妈的带着孩子睡,孩子大了以后,两家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又分别隔出了一个小间给孩子住。这会儿夏颖正在门口做饭,探头出来的不是夏琳,又能是谁?
夏颖看看专心做饭动作利落的周颂,再看看狗狗祟祟的自家姑娘,气有点儿不打一处来:“不老实写作业,出来干吗?”
“没事,就是看看您,嘿嘿——”夏琳笑得僵硬。她在屋里听到外面“桌上有一份菜单,爸妈样样都喜欢,今天我不想偷懒,哪怕只做白米饭……”的歌声,还以为自己的特异功能起了作用,能听到妈妈心里的歌了呢,结果往门外一探头,正好跟妈妈撞了个对脸。
看着夏颖的脸色,夏琳就算不太有眼力价,也知道自己撞枪口上了。再细听时,歌还是从周颂那边传出来的,跟自家妈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周狗误我!
“吃饭还早呢,赶紧回去写作业,不写完,今天就不让你听歌了!”夏颖黑着脸申斥女儿。
“哎,好嘞!”夏琳冲着妈妈敬了个军礼,赶紧关门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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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成天跟皮猴子似的。”夏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颂啊,夏琳这两天在学校怎么样?”夏琳的成绩一贯还不错,按说也算是“好学生”。但夏颖知道,自家姑娘从来也不是安分的主儿,何况暑假期间已经玩疯了,要说上课表现如何,她心里真的没底,只能靠周颂给她反馈。
“挺好的啊,夏姨。现在夏琳跟我是同桌,她的表现我都看着呢,上课挺认真的。”周颂很果断地回答。
周颂这狗东西还好意思说,就数你上课走神厉害。就在门内不远处写作业的夏琳听着妈妈在门外调查她的表现,心里多少有些不忿。
“那就行。我不指望别的,她能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毕业分配个坐办公室的工作,我也就踏实了。”
两家妈妈里面,宋瑾的思路更灵活,周颂说做流行服装能挣钱,她听了觉得有理,就真的利用休息时间去做了,还利用工作机会,跟燕城几家服装厂混了个脸熟;而夏颖的性格更循规蹈矩,希望女儿也能稳稳当当的,东奔西跑、动辄母女分离的日子,她不希望女儿再重复一遍。
“其实吧,夏姨。”周颂顿了一下,“我看夏琳还是喜欢唱歌的。”
“她是我的女儿,我能不明白她想什么吗?她天天抱着个录音机听歌,我不也就骂了她一次,她还跟我顶嘴。”夏颖轻声叹息,“但我唱了半辈子歌啊,我知道这行多辛苦……夏琳爱玩,不努力,也不怎么会讨好人。有我这点脸面在,她想进文工团没问题,可一辈子跟我一样,又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