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跨刀

穿云过,繁花散落,被骨灰呛死,被梦淹没。

我和春芽在三寸高的雪地里奔跑,不是遛它,是和它一起跑。上哪儿去不知道,这时候总有些多余的精力要用。几年过去了也不清楚,过的糊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不会发生一样,要是具体问起来也只能一个“行”字搪塞。

春芽带我过了荒地,在我前面蹦了几下,很高兴似的。只是瞬间耳朵忽然竖起来,又要拼命似的梗着脖子匍匐前进。摸索着绳子,只拽回来冷气。我不敢过去了,“嘿!回来!”

春芽听不见,向前面的垃圾堆里拱。我才明白它蓄谋已久。

“死丫头,”春芽消失在一堆烂木头后面,我着急,跟上去两步,“别他妈往前走了!没命呢你!”

木头上盖着雪,一部分已经烧焦的掩盖不住,一部分上还有点斧头痕迹,当年也是时兴的新家具,谁家房子里头总有那么几件,倒卖的话这一堆少说也得一两千。谁肯卖,谁敢买呢。

就在这儿烧了,上头浇着油的缘故,火格外旺盛,火光直冲式微的月亮。黑烟要下来了,人见势头不好都散了,我死死拽住春芽的绳子,它冲着火光狂吠。离火近了,离烟近了,我的力气快没了,眼看它要去殉葬,我往那跳荡的火中望过去,带着求助。

她,在柜子里冷眼瞧着我们挣扎,带着释然的微笑。

我的眼睛瞬间被她的目光灼伤,在黑烟的笼罩中翻滚哀嚎,“姐!姐!”绳子脱了手,春芽反而不冲了,飞跑出烟雾里。

“烟熏的,右眼没什么事,左眼得养着。”乱七八糟人拖我回家,一阵喧闹,比烧柜子的火还热烈。我爸倚在椅子里头抽烟,他向大夫点点头,给了几块钱,狗跑了,惨淡房间里最后就剩我俩。

我快忘了,就要忘了,忘了春芽是怎么回来的,忘了眼睛是怎么好的,忘了是怎么忘的。

“曼桢。”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醒来。醒来。”

她的声音恍惚,拖着、颤动着,像唱戏的一定要拖长的最后一个字,却总是最后的那个字,一波一波没有尽头。我的头昏昏沉沉,她暗淡的声音里开始夹杂尖锐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金属声愈发尖锐,令人躲闪不得,我的耳膜几乎要被刺穿,焦虑逐渐躯体化,我努力尝试调整呼吸,而胸口与大脑的疼痛却一再将我淹没。

我终于窒息了。金属声与疼痛感突然全部消失,一切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我想起了父亲,春芽,柜子,她。“再看看我吧。”是她的耳语。

我实实在在地看见了她。

是她,她锋利的眼,今天格外清澈,眸子里映射着泵荡的火光。

“姐姐,川旸。”我的声音微弱,大概只有自己可以听见,“那个是我,原来是我。”一时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