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雨欲来

……

重返屋内。

许一鸣的目光落在床上女孩身上，心中不禁嘀咕：这能有十八？

身材娇小，大约只及一米五，皮肤虽红润却显瘦削，整个人宛如一株纤细的豆芽菜，怎么看都不像二九年华的少女，更像是十四五岁的孩童。

许一鸣缓缓走近，女孩的身体因紧张而微微蜷缩，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别紧张嘛，我又不会吃人。”许一鸣用轻松的语调打趣道，试图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在距离女孩不远的地方停下，他继续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我叫刑孟春。”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蚋。

“孟春，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许一鸣点头称赞，随后自我介绍道：“我叫周有福。”

“嗯，我知道。”女孩轻声回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

见女孩逐渐放松下来，许一鸣便好奇地问道：“能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刑孟春轻声答道：“爹爹说，现在县城不太平，所以让我来这里。”

“县城不太平？”许一鸣眉头微皱，“发生什么事了？”

“前几天，朝廷向洋人宣战了。”刑孟春解释道，“爹爹和大哥都加入了义和团...”

听到“义和团”三个字，许一鸣不由得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说，你爹和你大哥都加入了义和团？”

刑孟春轻轻点了点头。

许一鸣心中暗自感叹，这两个人真是没事找事，没病参加什么义和团。

大清朝向洋人宣战，这无疑是慈禧的作死行为。

虽然现在看来，义和团的抗洋行动似乎符合朝廷的意愿，但好景不会很长，只等大清战败，八国联军入侵，义和团很快就会成为替罪羊，到时难逃清算的结果。

“县城现在是什么情况？”许一鸣关切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

刑孟春回答道：“不过我离开的时候，县衙的官兵和义和团的人正在全城搜查洋人，他们的商铺和货行都被查封了。”

闻言，许一鸣心中涌起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沭县，下辖于徐州府，乃是清朝的直隶州，一但外国联军入侵，这里肯定会成为被席卷之地。

“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吧。”

许一鸣情绪复杂地说道：“我去旁边的厢房睡。”

刑孟春目送他离开，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微笑，然后躺到床上，安心地睡起来。

次日清晨。

许一鸣起床锻炼身体，之后前往清微堂读书。

“少爷，早。”

半途，遇见了白絮，白絮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

“早。”许一鸣点头回应。

来到清微堂，大奎见到他，一脸坏笑地打招呼：“少东家！”

“吃蜜蜂屎了，这么开心。”许一鸣说道。

大奎嘿嘿一笑，说道：“刚才太太让我告诉你，请你去中堂。”

“中堂？我知道了。”许一鸣转身离开清微堂，前往主屋。

来到中堂。

此刻大伯和大伯母正坐在中堂前等他。

“那姑娘你看到了，感觉怎么样？”大伯母笑道。

“太小了。”许一鸣中肯的回应。

“小？养养就好了。”大伯母笑着回答。

“县城的事你知道了吧。”大伯说道。

许一鸣点点头。

“唉，兵荒马乱，这日子什么时候算是个头。”大伯叹息的念叨。

片刻，大伯又对许一鸣说道：“朝廷又增加赋税了，正好今天收租，你和我一起去，有些事情也该提前教教你了。”

嗯！许一鸣点头回应。

—

晌午时分

许一鸣与大伯、老奎、大奎四人离府而出。

他们不是挨家挨户去收租，而是去往一个打谷场聚集地。

抵达打谷场时，这里已是人头攒动，各家各户都带着麻袋装好的粮食，准备上交田租。

许一鸣环视四周，只见这些农民大多瘦弱、皮肤黝黑。

他们辛勤劳作一年，丰收却与他们无缘，因为大部分粮食都要作为田租上交，剩下的也根本不足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在打谷场的前方，搭建着两个简易的竹棚。

许一鸣一行四人来到其中一个空着的竹棚下坐下，大奎拿出茶碗，为每人倒了一碗茶解渴。

这时，许一鸣注意到旁边的竹棚下，坐着一个身穿长袍、看似掌柜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二个身穿粗袍的下人，棚外还有七八个人忙碌。

他不禁心生疑惑，难道这里还有两拨人来收租？

于是，他向大奎问道：“他们是谁？”

“少东家，他们是安迎商行的人，来这里收购粮食。”大奎回答道。

收购粮食？许一鸣心中暗自揣测，难道他们打算等这边收完田租后，就将这些粮食买走？

挺好，这样一来，倒也省去了运输的麻烦。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许一鸣的意料。

那些前来交租的佃户并没有直接来到他们的竹棚前上交田租，而是先去了安迎商行的竹棚前，将粮食卖给他们换成了银子，然后再带着银子来到许一鸣这里交付田租。

大伯坐在一旁收钱，许一鸣则拿着田册名单在一旁记账。

由于他们这边的收钱速度很快，而安迎商行那边收货的速度较慢，所以许一鸣很快便空闲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隔壁竹棚前观看。

只见安迎商行的人用一个木制的大斛作为量器，谷物需要在斛中堆起成尖才行。

然而，每当佃户将麻袋中的粮食倒入大斛中，粮食堆得高高的时候，站在大斛一旁的一个瘦弱的小老头就会轻轻地用脚尖踢一下大斛底部。

他这看似轻轻的一脚，却使得大斛中刚堆尖的粮食立马塌陷不少下来。

对于这一顿操作，这些卖粮食的农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里面倒粮食。

许一鸣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禁微微皱起，想要上前说什么，但脚步刚迈出就又缩了回来。

他转身回到竹棚，向大伯问道：“为什么我们自己不直接收取粮食作为田租呢？”

大伯也看到了刚才许一鸣去隔壁观看的事情，回答道：“首先，我们也要向官府交税，而官府收的税只收银子。”

许一鸣又说道：“那我们可以先将田租收上来，然后自己卖给那些商行。”

大伯心中明白许一鸣的意图，便耐人寻味地回答：“官府收税要的银子只要官银，我们要是自己去卖粮，得到的是市银。官银的成色和市银不同，要交税，还需要拿着市银去往官府兑换成官银才行。”

许一鸣低头看了看刚才租客交上来的银子，全都是官银。

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安迎商行是和官府勾结在一起的。

市银换官银，中间若是有猫腻，那剥削的就是像周府这种乡绅富豪。

若是直接从佃户手中收粮，那么剥削的就是这些最底层的农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