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偷枪

现在正逢林场变忙的时候,赵山今天本来就累。

好酒好菜,还有儿子作陪,他酒感觉也更容易下口,喝得比平时还多。

赵江端坐在炕上等待时机。

王桂收拾碗筷去外屋地里洗了。

而赵兰就坐在炕沿上看题,眉头一皱一皱的。

赵山却还没躺下。

他脸虽然红扑扑的,却靠在墙上,头往下坠,然后受惊又猛地抬起来。

“爸,你睡下吧。”

赵江上前扶着他爸,“慢点儿。”

赵山头都碰到枕头了,赵江松了口气,正欲起身时,一只大手牢牢地扣在他肩头。

“爸?怎么了?”赵江心头一惊,小声地问。

赵山嘟囔着,抬下眼皮,“给我端杯茶来。”

“诶诶,爸,我这就去。”

赵山迷迷糊糊的,赵江重复了好几遍,他手才松开。

赵江呼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下炕。

他回头,赵山已经拉上被,头安稳的在枕头上,脸朝墙,已经能听到有节奏的鼾声。

能行,能行。

王桂正在外屋地洗碗,得趁这个时间拿,等她回屋就不成了。

赵江看了眼妹妹,赵兰做题时特别认真,不解出来压根不会抬头,平时喊她都不应,赵江不是特别担心。

望着墙上几步之远的16号挂管枪,赵江咽下口水。

他转过身,背对侧睡在炕上的赵山,脚尖落地,一步一步地向目标靠近,尽可能节省步数。

一只脚按在地上,另一只脚缓缓抬起,不断交替,向墙那边走。

就这样,赵江左脚踩在前面,右脚绷在后面,打了个弓步,手往前探。

赵山的鼾声时大时小,听得赵江觉得心脏都扑通扑通的。

这咋整的比进山打围还紧张呢?

他手指头尖儿碰到裹着枪的布条,上身再往前探。

赵江憋着气,五个指头牢牢拿住了,另一只手把肩带从墙上取下来。

一顿操作,他手心都直冒汗。

终于,右手往下一坠,沉甸甸的,枪给拿下来了。

拿下枪,装着子弹的挎兜也能拿了。

赵江左手拿着挎兜,右手紧握枪,贴着腿横拿。

出了东屋,再安全经过外屋地,这枪就彻底拿到手了。

赵江重心转移到左脚,右脚离地,整个人左脚支撑单立。

正当他把右脚向门的方向移动时,一声轻轻却浑厚的声音从身后的炕上传来。

“儿子?”

冷丝丝的寒意从赵江头顶抚过。

他瞬间就不敢动了,额头渗出小汗珠。

要是被赵山发现他偷枪,今天绝对逃不了一顿毒打。

而且这顿打绝对不简单。

平时赵山清醒的时候,手上下的劲心里有谱,虽然疼,但养养也就好了。

最吓人的是现在的情况。

赵山此时喝多了,但从状态来看,又不是彻底喝蒙,保留一定的行动能力。

赵山本身就是干归愣的,劲道大。

胳膊上的肉和钢筋拧的一样一条一条,拳头和抵得上东北的两个大包子。

偷枪这件事的性质不一般,赵山要是情绪上来,一个盛怒,下手就没有轻重缓急。

到时候家里除他一个挨着打的人,他妈和他妹谁能拦得住赵山?

赵江都不知道自己得在炕上躺几天,那吃喝都得靠王桂送到他西屋炕上了。

等他伤养好,得浪费多少时间,指不定直接捆上山当套户去了。

但偷枪,是一步不得不走的险棋。

赵江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舍我其谁的悲壮。

短短的一瞬,他脑子里闪过许多情景,能感觉到背上的汗滴,如蛇滑行。

在此期间,赵江仍维持着单脚独立的样子,不敢回头。

生怕转头就是赵山怒容满面,挺身而立站在炕上,攥紧拳头的姿态。

“儿砸?”身后又传来赵山的喊,含糊不清,已带上些许不满。

不能再拖了。

赵江深吸一口气,嘴角往下一紧,咬紧牙关。

该面对的就是要面对!

他艰难地慢慢回头,脖子跟生了锈一样,从喉咙憋出一句变形的:“爸?”

这声音都颤悠了!

赵江闭着双眼转的头,此时先是左眼睁开一条缝,再是右眼。

——赵山仍跟刚刚一样在炕上侧躺,连露在外面的脚趾头都没动。

赵江绷了一两秒,两边的肩膀放松下来。

赵山一只手从被里拽出来,朝赵江那边摆摆手,“不用茶了。”

“好。”

赵江轻轻地长舒一口气。

他不敢再做停留,抱着枪和挎兜,麻溜地出了东屋。

躺在炕上的赵山闭眼挠了挠鼻子,露外边的脚往被里钻,脚趾往腿上搔搔,略带不满地模糊嘟囔了句:“也不知道给捻捻被儿……”

东北的房子,进来先是外屋地,两边连着东西屋。

此时赵江出了东屋,想回到自个儿的西屋,还得经过王桂所在的外屋地。

他不敢大意,王桂侧身对着他,正洗大锅呢。

赵江把枪拿在远离王桂的右侧,试图快步通过。

只差几步就到回西屋时,王桂也突然开声了。

“江儿,你明天不上山吧?”

经历过刚刚的事,赵江心理素质强多了,第一时间没有惊慌。

“不上山了,连着两天,有点累。”

赵江回头,王桂仍在弯腰刷锅。

他要是说自己上山,明儿他妈做早饭看到手里的这棵枪,指定别想出家一步。

“那成。”

赵江不上山,王桂也就按往常的时间起来做饭。

从东屋到西屋,短短几步路,赵江感觉自己的心上上下下,跟天上飞似的。

他赶紧把枪和子弹放到靠墙边的被里藏着,明天上山要用的绑腿就放在枕头下面。

“妈,我先睡了!”

赵江朝外面喊,等王桂应了,才安心地躺下。

他把手拽向枪,用手轻轻摩挲。

之前的沙半和灰狗子啥的,充其量就是小打小闹,明儿的野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围和红围。

从前世的97年禁猎,98年禁枪收枪,赵江可是有段时间没摸着过了。

一碰到家里的老伙计,那种几乎刻到身体里的本能就出来了,无比熟悉和顺手。

可能受年轻身体的缘故,赵江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虽然对自己的手把有自信,但明天进了山里,还是要先试试枪才行。

第二天不到五点,赵江就起床,穿好衣服,打好了绑腿。

屋外向登峰小声地喊:“江哥,江哥!”

赵江把枪往背上一挎,麻溜地走出屋。

他回头看了一眼,东屋还是静悄悄的。

赵江把手一挥,和向登峰走出院,向山而去。

他俩不知道的是,李宏发和王喜,今儿比他们出发得更早进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