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重新警惕地望向杜灵。
他知道,询问结束,接下来才是最凶险的时候……可刚刚那个凶残的疯子小姑娘现在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走远,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走出了地下室的门。
……啊?要杀要剐你给个疼快话,要么你把我绳子解开也行……男人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手中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在杜灵或许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绑在男人身上的绳索己经被渗出的脓液浸透。那个女人终究还是小看他了,作为一名相当于序列八的非凡者,他的脓液可不止让人生病这一种效果!
结实的绳索在脓液中冒出丝丝白丝,稍一扭动,便如同早己腐败一般崩成两段。西服男人心中一喜,就要挣扎着站起身。
地下室的门却忽然打开了一条缝,吱呀一声响,有什么物件被丢进了地下室中。
两个,那是两个不同的物件。男人的动作顿了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白骨雕成般的神像,静静地摆放在入口的台阶处。
那神像只有巴掌大小,雕刻的轮廓有些模糊,只隐隐能够看出是个极美丽的女子,极长的头发一直延伸到脚踝,刻画的根根清晰,纪秀丽柔顺,又有如恶毒的蛇群。
每一根头发的末端,都雕刻着一只眼睛。竖瞳、冷漠的眼,眼睛密密麻麻,有的睁着,有的紧闭,有的微微眯起,注视着每一个注视神像的人。
放在平时,这尊奇异的神像足以吸引男人全部的视线。可如今他的视线却被另一个物件所吸引。门缝的上方,屋子的主人伸进一只白皙的手,轻描淡写地丢进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面镜子,一面缠着一条手帕的镜子。
男人凝神看过去,手帕的表面沾着鲜血,让他感到有些眼熟……他想起来了,那上面的是自己的血。
片刻之前,那个女人用那张手帕,擦了擦他额角的血迹。
对了,我说她怎么那么好心……有些非凡者,确实拥有利用血液的能力……生命的最后,这男人产生了一种无用的明悟。
伴随着镜子落地,一声脆响,他的视野彻底消失。
…………
房间里的动静彻底消失后,杜灵打开房门,重新走进地下室。
冰霜和黑焰己经处理掉了房间内所有的痕迹,杜灵走进屋内,俯身将门口的那尊神像捡起。
弥漫在整个房间的冰霜一点点消解,黑焰消逝,杜灵把那尊神像摆放在正中的椅子上。
屋里已经看不出任何男人的痕迹,但保险起见,杜灵又取出了一面镜子。
她刺破食指指尖,一滴鲜血滴落,融入镜面之中。杜灵将那面镜子摔碎,彻底切断自己与房间的神秘学联系。
杜灵不由得有些感慨,放在以前,她根本没有反占卜的手段。想要不事发,估计此刻就得收拾家当赶紧离开……但现在完全不同了。
与“教唆者”不同,“女巫”的能力十分多样,并不能一言以蔽之。
这包括容貌和魅力的极大提升;彻底隐形,而不是借助阴影隐藏的能力;掌握多种繁杂的黑魔法和镜子魔法,以及诅咒术的使用;获得黑焰与冰霜的眷顾,可以召唤黑焰,凝聚冰霜;可以利用镜子和魔杖,施展替身法,以此抵挡诅咒与伤害……
随着对“女巫”各项能力运用得越发娴熟,杜灵对“刺客”途径序列八与序列七两者间差距之大就愈发的感慨。
这条途径似乎只有到了序列七才能真正配得上非凡者“非凡”的称号。与之相比,在此之前的序列八,只能算得上是口舌伶俐,身体素质较强的普通人……
哪怕在杜灵知道的几条途径的序列七之中,“女巫”也是能力最强的几位……
而唯一需要付出的代价,性别的转换……或许是因为性子迟钝,或许是时机未到,她暂时还没有觉出什么来。
倒是平时的穿着打扮麻烦了许多。杜灵本人是很不情愿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的,但这里是特里尔,穿着从前的便装反而会吸引到更多的视线。
她也不是没有试过在穿着的搭配上偷工减料,带来的结果就是在一次结伴出行中让某个喜欢勾肩搭背的女伴诧异地面色发白……
这事几乎损害到了杜灵在学院的风评。她只能很不情愿地被拉着逛了些让她大开眼界的店铺,全程低着头面红耳赤,买了一些根本没有用处的布料回来。
头发的打理更是一场灾难。还是男身的时候,杜灵其实并不介意把头发留长——但前提是长度得在正常的范围内。
如今她的头发披散下来能散到腰间,像一旺黑色的海。无论是清洗还是打理都不亚于一场争战,每次都能把杜灵内心的无名火干上来。
她无数次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把头发全部剪短,却终究至今都还没有实践。一方面是露米尔的强烈抗议和挽留,好像杜灵要去剪的是她的头发。
另一方面,是杜灵向卡姗琳娜提及此事时,那位圣女曾轻描淡写地说过一句话:
“长发同样是向原初靠近的一种象征,也是我等对敌的一种手段。”
这话的意思是教派更欣赏长发的成员,而头发可能在“女巫”后续的晋升后派上用场……管他的,我不剪了还不行吗……杜灵有些烦燥地暗骂了一句,重新看向面前的神像,神色凝重了几分。
作为魔女教派的一员,按照那位圣女的吩咐,杜灵每天都需要通过这尊白骨神像向“原初魔女”祈祷,偶尔还要举行单人的弥撒。
听起来越来越像邪教了……杜灵暗诽了一句,还是微微低头,按部就班地祷告起来:
“所有灾难的源头,毁灭与末日的象征,执掌混沌的魔女……”
周围的环境仿佛变暗了几分,伴随着杜灵祷告的结束,一切又恢复如常。
杜灵把那尊神像收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具神像本身就具有反预言,反占卜的特性。举行祷告之后,再有什么人想要占卜房间中的事,即使占卜出了什么,首先倒霉的肯定是他……
真是多事的一天,杜灵有些疲惫。她捂了捂嘴,一边单手伸了个懒腰,一边打了个哈欠。
走出地下室,把神像藏入暗格内。杜灵把身上那套繁杂发沉的服饰尽数褪下。
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杜灵换上居家的服饰,把裙子和那些杂七杂八的配件通通塞进衣柜,疲惫地往床上一躺。
已经是深夜了,与费因波特不同,特里尔市场区的夜晚十分吵闹。
今天是收租日,楼上爆发出一阵家具碰撞声和剧烈的争吵,几个合租的长工又为了租金的分配彼此斥骂;隔壁长年在外打工的男人回到了家里,他为家庭所付出的一切今晚必须在女人身上全部找䃼回来;对门的房间里,隐隐传出男孩女孩压抑的哭声;杜灵头一次觉得刺客敏锐的听力不是好事,她把脑袋埋进枕中,鹌鹑般发出一声闷头闷气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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