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杜林今天早上起来精神不太好。
等他洗漱完毕，来到大厅，天已经完全亮了。兰登神父站在布告台后，整理着各项用品。
大厅里已经站着几名义工，他们拿着扫帚或抹布，做着一些清洁工作。
杜林向兰登神父问过好，拿起扫帚帮助打扫着大厅。
一名衣着朴素的义工凑了过来，他殷切地笑着：
“呵呵……小教士，你在这儿啊。”
杜林看了他一眼，一时觉得有些面生。等到听见这义工开口说话，杜林这才认出来。
眼前的这名义工，是昨天杜林在街上遇到的那名流浪汉，老莫罗！
他换上了一身有些陈旧，但至少没有异味的衣服，剪短了头发，又剃干净了胡须，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
“哦哦，是你啊，早上好。”杜林点了点头：
“该做些什么你可以请教其它的义工，工钱去兰登神父那里领。”
“真，真有工钱啊？”老莫罗不敢置信般地喃喃询问，总觉得这两天的经历就像梦境一般不真实。
杜林没有再说什么。他拍了拍老莫罗的背，扫着地离开了那里，只留下老人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处。
晨祷开始了。大厅的一排排座椅上陆续坐满了人群。
杜林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没过一会儿，一个黑发乱糟糟的男孩挤到他身边，有些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早上好，愿母亲庇佑着你。”杜林和他打了个招呼，低下头做起祷告来。
“嗯，愿母亲庇佑着你。”名叫利奥.贝尔的黑发男孩有些生硬地点了点头，也低下头做起祷告。
杜林瞥了他一眼，尽管这家伙声称自己不信仰大地母神，但做祷告的动作和语句看起来却相当熟练，像是私下里练习过很多次。只是冷着一张脸，不像其他信徒那样一脸虔诚。
祷告结束后，杜林收拾好自己的小包，带上宣传册，从教堂中走出。
利奥已经在教堂门口等着，杜林刚走出，他便几步跟了上去：
“我们现在就去传教？”
杜林倒是不慌不忙，步伐不紧不慢地往前后：
“不着急，你早饭吃了没有？”
“还没有。”利奥回答道。
杜林呆了呆，他只是客套性地问一问，没想到这人还真没吃。他看向利奥：
“没吃饭你出来干什么？我可不管饭喔？”
利奥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
“不用你管饭，我自己准备了饭钱。”
杜林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便到了集市。熟悉的喧嚣声传来，街道两旁尽是贩卖廉价杂物和早食的小贩。杜林自己也还没有吃过早餐，便慢悠悠地边逛边走。
道路边上堆满了杂物和垃圾，阴暗的小巷中躺着几个流浪汉。杜林看了一眼昨天遇见老莫罗的那个地方，已经有个新的流浪汉躺在那里。
就好像乞丐和垃圾是这座城市固有的底色，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杜林在几个卖早食的摊前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站到了那个卖煎饼果子的摊前。
“一个煎饼果子。”
他买了一份煎饼果子，瞥了身边的男孩一眼：
“你不买？”
利奥踌躇片刻，还是叹了口气：
“我一会儿去买点别的，这个太贵了。”
“哪里贵了？！”
眼看摊位老板听到这话横眉立眼，好像马上就要吵起来。杜林连忙插嘴：
“老板，再来一份，我出钱。”
“好～嘞～”老板顿时喜笑颜开，一边和杜林“科普”自家的摊位是多么的实惠，一边麻利地忙活起来。
杜林不断地点头应和。等老板做好，他把那份煎饼果子递给利奥：
“喏，请你的，仅此一次。”
“……谢谢。”利奥小声地谢过了。
于是二人边走边吃。三月的春风中，两个孩子捧着硕大的煎饼果子狼吞虎咽，风裹挟着早食的香味和孩子们的笑声，引得一些路人频频注目，不自觉地往那个摊位走。仿佛只要买了那个煎饼果子，就能把那样无忧无虑的快乐也握在手中。
“所以说，就算是到了特里尔，你在家里学到的那些技能也是很有用的，没必要和你老爹闹得那么僵……”
杜林一边嚼着煎饼果子，一边向利奥介绍因蒂斯的风土人情。黑发的男孩听得异常认真，就差拿出笔记本做笔记了。
尽管很想再多了解一些，但利奥觉得自己不能白受恩惠。他咬咬牙，还是打断了杜林的话，问起正事来：
“一会儿我帮你传教，我应该做些什么？”
“啊，这个嘛……”杜林才记起这档事，托着下巴沉吟起来：
“这样，你先跟着我，咱俩一起……”
他突然顿了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某条小巷的深处。
利奥不解地看向杜林，发现他的表情不再像平时一样云淡风轻。那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有迷茫，有困惑，隐隐还有几分不安。
片刻后，杜林回过头来，他的表情恢复正常，状若无事地接着说道：
“……算了，我看你《生命圣经》的内容背得也蛮熟练的，应该也用不到我教。”
“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在不同的地方进行传教。这样效率还能高些。”
不等利奥说话，杜林便从包里掏出一沓宣传册，塞进他的怀里：
“行了，去吧，你去那边，傍晚再到这里汇合。”
利奥还在发愣，杜林拍了拍他的肩，扭头就走进了人群，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家伙真奇怪。利奥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抱着那一沓宣传册，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想要伸手去喊，却又犹豫着把手缩了回来，声音也卡在喉咙里。
“有人想要了解一下大地母神吗……”
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利奥试探般弱弱地吐出一句，很快就消散在三月的春风中。
……………
另一边。
杜林躲在人群中，观察了一会儿利奥。确定了他没有跟上来，松了一口气。
他转而走进小巷，望了望手中还没吃几口的煎饼果子。杜林心疼地又咬了一大口，将剩余的递给角落里流浪汉的手中。
转了几个弯，来到小巷深处。他走进一条死胡同，杜林脚步极轻，走到胡同的尽头，无声站定。
他的面前空无一人。只有一堵空荡荡的墙壁。一只老鼠从一旁的破窗中钻出来吱吱地叫着，疑惑地看着杜林。
面对着那堵空墙，杜林深深地低下头，表情谦卑：
“圣女。”
半空中，如水般的灰袍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