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记忆

青年的乞丐突然出现,杜林的脊背一阵发冷。

不能让他离开!热血直冲进杜林的头顶。

杜林方才太冲动了,无意间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不能让这个人离开!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意味着什么!

无论如何,决不能让知道自己是穿越者的人从这里出去!!

杜林死死地盯着他,杀意止不住地从内心泛起。

他知道这突然的异变多半与这个人有关,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可能被他听见了。

但杜林还是强行忍住了杀意,现在着实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黑袍乞丐低低地笑着,像是看穿了杜林的想法:

“恨我?怕我?都随你吧。”

“仔细想想看,我其实是为了你好。”

“现在你终于自由了。再也不用给那个废物当下人,再也不用忍受他的虐待。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他绕着杜林一圈圈地走着,声音十分振奋人心:

“打起精神来!你并没有错!”

“你若不信,大可以公之于众!看看谁会为他感到悲哀?看看谁又能说你的不是?”

“无论是道义还是法律,没有什么能审判你!你是非凡者,你天生高他们一等!你不该为那些愚蠢的渣滓悲哀!”

青年乞丐扶住杜林的肩膀,带他走到窗边,声音透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为什么要为下等生物悲哀呢?我的朋友。看看窗外吧!你的道路,正在缓缓展开!”

“非凡的途径,非凡的人生!你已经和那些俗人完全不一样了我的朋友!你成功跳出了这片泥泞,你的人生……如今焕然一新!”

因蒂斯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似乎有光照进杜林的眼眸。他的瞳孔缓缓放大。

乞丐仍在不停的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亢奋,像是在念着一首赞美诗:

“没时间浪费了!我的朋友!让我们走吧,去感受衪,去靠近祂!”

“你是神眷之子,这个时代的终末已经到了,祂终将显化于世--”

“而你的名字,将与圣灵并肩!”

………………

杜林像是被这番狂热的发言所震撼,久久没有了动作。

披着黑袍的青年乞丐笑了笑,拍了拍这个半大孩子的肩膀:

“准备准备,处理好现场。这是你作为刺客的第二课。”

“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就离开这里。”

身后传来木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杜林这才扶着墙一点点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

脑内似有片片光影爆开,杜林感觉体内有什么正在溶解。如果他的神秘学知识再多一些,他就会知道,这是他服用的魔药有了明显的消化迹象。

这种消化速度明显是不正常的。或许是因为,他在成为刺客的第一天里,就刺杀了自己的血亲。

服食了刺客魔药后,杜林获得了数种能力,此刻这些能力都有所强化。

最重要的一种能力名为“阴影潜藏”。进一步消化魔药后,杜林能够把自己的身形完全隐匿在阴影中。除非是遇上拥有探查能力的非凡者,否则很难被其它人发现。

第二种能力名为“致命一击”,一种能将自身全部力量都爆发在一击之内的能力。

刺客魔药本身就提高了他的爆发力。即使杜林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使用“致命一击”后,依旧可以一击刺穿普通的铁皮门。

第三种能力叫做“黑暗视觉”。大幅度地提升了杜林的视力与黑暗视觉,有了这项能力,每一名刺客都是鹰与蛇的组合体。

与其他能力不同,这项能力不需要杜林主动使用,更像是将鹰的视力固化在了他的身体中。

小的时候,杜林总是很怕黑。和他的故乡不同,达列日底层的小巷肮脏又拥挤,没有任何灯光。每到了夜晚,便会笼罩在大片大片的阴影里。

每个深夜,杜林拖着疲惫的身躯下工回家,都要穿过一整条黑暗的小巷。小巷两旁的黑暗中,仿佛藏着种种污秽和怪物,恐惧促使着杜林奔跑,拼命地跑,跑回自己的家中。

可是家里也并不安全。父亲不会为他留灯,杜林也就看不清他有没有醉死。如果他还醒着,杜林就得把这一天所有的工钱都交给他;如果他睡着了,杜林必须十分小心不把他吵醒。

把握两者之间的区别,是一项需要依靠日积月累观察的经验和学问。一旦弄错,就要付出十分高昂的代价:

无论是误以为父亲已经入睡,企图将手中捏出汗的几十里克塞给母亲;或是不小心踢到地上的酒瓶,随后便会浑身僵硬地听到身后有个身影缓缓站起。

哪怕是不上工的时候,杜林还是讨厌夜晚,因为夜晚父亲的面目会在阴影里变得模糊。他看不清父亲的脸色,便往往把握不好说话和走动的时机。

这使他在晚上挨打的几率比白天高了三倍。他不敢喊叫,这是妈妈教给他的。

虽然深夜的哭喊会惊醒隔壁的邻居,邻居的叫骂会使父亲稍稍有所收敛,但这也会导致第二天隔壁租客向房东的投诉,他们一家子都会被房东轰出去。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黑暗是杜林的主场,阴影里潜藏的最危险的东西便是杜林自己。

他也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他的里克从此只用留给自己。

他的人生,从此涣然一新。

可是杜林并不觉得开心,他只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事情绝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想起母亲死前摸着他的脸,告诉他不要恨他的父亲;他想起八岁的自己站在那条小巷,那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当时的自己茫然无措,内心的恐惧与愧疚交杂,望着窗户上倒映出原主的脸,他下定决心会照顾好这个家庭。

随着魔药的进一步消化,他脑中再度浮现出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杜林捂着脑袋,面孔稍有些扭曲地蹲下。

男人的叫骂,女人的哭声,孩童嘶哑地哭喊……那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这些一直隐匿于他潜意识之下的片段一幕幕浮现。

这些片段一幕幕闪过,大多是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

这些场景对于杜林而言熟悉而又陌生,这些年来杜林与这孩子的人生轨迹有着太多的重合……

但有一幕杜林分外地熟悉,那是,那是……

是那个披着黑袍的乞丐青年!

记忆里的场景中,阴森的小巷里,黑袍乞丐低笑着说:

“你确定了?现在就要做出选择?”

接着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稚嫩而又坚定:

“我确定了,我选择刺客。”

那是杜林“自己”的声音。他听见八岁的“自己”出声问道,声音疑惑:

“刺客先生,你到底是谁?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被称为刺客的黑袍乞丐低声笑声:

“卢卡斯.桑松。”

“你可以叫我卢卡斯.桑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