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米尔城,4区。
杜林丢掉手上的空果茶罐。果茶里的水果给得很足,但当做早饭感觉还是有些不够,杜林觉得自己没吃太饱。
杜林本来想把空罐丢进垃圾桶里,但4区根本没有垃圾桶。他只好随便找了个看着像堆积垃圾的区域,把罐子丢进去。
上次大病一场后,杜林算是长记性了,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几顿不吃,他打算在4区再随便找点吃的。
他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老实说杜林不是很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只是凭借着直觉往印象中的南边走。
一路上他没找到早市,找了半天,终于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小贩。
小贩随意地坐在街边,旁边搭着一口炉子和一个简陋的木筐。木管里装着几根长条面包,炉子里已经空了,只剩下黑乎乎一团。
看来只能就这家了……杜林走过去,问道:
“有什么卖的?”
小贩没有抬头,指了指一旁的木筐,继续低着头在腿上捉着什么:
“自己看。土豆和炖豆子已经卖完了,还剩下几根黑面包,你要就两德根。”
“行,我要一根。”杜林点点头,看见小贩就要伸手给自己拿,连忙抢先自己拿了一根,制止了小贩的动作。
小贩也并不在意,低头继续捉着虱子:
“给钱啊。”
杜林打开挎包翻找一通,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零钱——他包里甚至连德根都没有,最小的货币单位也是塞塔。
他只好继续翻找着,希望能找出较小的面额。小贩抬起头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为了缓解尴尬,杜林找起话题来:
“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在三区卖煎饼果子的小贩?住在南五街那一带的。”
小贩放下架着的腿,阴着脸就要站起来: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一个在其他区做早食的人?”
杜林表情一滞,停止翻找,从包里抽出一张崭新的钞票:
“不用找了。”
“唉,诶,谢谢爷!”这小贩立马变了个神色,眼睛一亮地拍了拍手,又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微屈着腿弯着腰,伸双手接过那张钞票:
“您要是找人的话,直接去那边看看啊!他们的餐车肯定都停在那里。就算找不到他人,附近的小贩肯定都住在一块,也可以打听打听。好找,好找!”
杜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着面包往那边走去,身后传来小贩殷勤的送声:
“爷…先生,慢走,有事还来啊!”
杜林咬了一口黑面包,又干又苦又涩,没有任何麦香味。
刚咬下去像是在咬坚硬的岩石,但在口中的口感却又很快塌陷成一张软塌塌的纸。不管怎么尝都不像是食物,只能混着唾沫强行咽下去。
4区的环境破旧,但街道并不狭窄。甚至不少建筑能看出当年辉煌繁荣的影子,不知道是怎么破败到了今天的地步。
杜林来到了所谓的南五街,这里似乎居住的都是贩卖各项杂物的小贩,各式各样的摊位和餐车杂乱拥挤地摆在街边。
这些同一职业的人都喜欢住在一块儿的么……杜林并没有看见那辆卖煎饼果子的餐车,他继续往前走,这个时间点,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收摊回来。
他看到一张有些面熟的面孔,杜林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中年小贩打量了杜林俩眼,也认出他了——经过这几天的传教,杜林在许多人面前都混了个脸熟。
他和这小贩闲谈了两句,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对了,你知道那个卖煎饼果子的小贩住在哪吗?就在你隔壁摊位的那个,我听说他生病了。”
“他啊……”中年小贩想了想,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怪异:
“我记得就住在前面,你往前走到头就是。”
“怎么?你找他有事?”
杜林摇摇头:
“不,只是想去看看。”
中年小贩有些不信地看了杜林两眼,忍不住提醒道:
“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他现在的样子……不方便见人。”
“怎么?”杜林皱了皱眉。
中年小贩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其辞道:
“总之你去了就知道了……也是个可怜人,明明前些天生意刚有起色,转头就碰到这种事,唉……”
男人把车停好,摇着头离开。
什么啊…话也不说完就走……杜林望着男人匆匆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
什么样的疾病不方便见人?杜林想了想,朝前方街道的尽头走去。
他的目标并不难找。这里的人都把衣裳挂在门口等待晾干,杜林注意着衣服的样式,很快来到街道尽头的一户人家。
门前的衣服显然已经挂了几天了,绷紧得像干燥的海带。门紧紧的闭着,屋内一片黑暗。
咚咚咚。
“有人吗?”
杜林敲了敲门。
“……谁?”
过了几秒,黑暗的屋内才吐出来一个嘶哑的单音。
“街道委员会,过来看看你,把门打开。”杜林没说自己只是一个过来看看他的好心顾客,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淡。
门后的声音却沉默了片刻,过了半晌才迟疑地嘶哑道:
“这里是四区,没有街道委员会这种东西……你是哪位?”
……杜林有些无奈:
“是教堂的教士,你见过的。”
门吱嘎着打开了一条缝,门后的声音沙哑:
“进来吧。”
还能起身开门,看来疾病本身并不严重……杜林走了进去。
屋内的光线昏暗,屋子的主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但杜林还是看清了他的模样,瞳孔猛地一缩。
这……杜林忍不住连连皱眉,强忍着不让表情失控。
他浑身缠满了绷带,大部分绷带已经被不知名的液体染成了油黄色,湿漉漉地沾在身上。皮肤裸露的地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那水泡饱满油亮,不时就有一个爆开,淌下不知是脓是油的淡黄色液体。
“你,你这是怎么搞的?”眼前的场景确实在杜林的意料之外,他声音都放轻了些。
“谁知道呢……”中年男人讪讪地笑笑,他脸上没缠绷带,一笑起来牵动皮肉就不断有汁液渗出,看得杜林忍不住闭了闭眼。
“你还能动吧?为什么不去看医生?是钱不够么?”杜林尽量不去看他。
中年男人还在笑,笑容却有些苦涩:
“四区没有什么好医生,我现在的样子,也不适合出门……”
说到这,他声音有些急切,带上了些期冀:
“先生,我记得你是教堂的传教士?能不能帮忙叫兰登神父过来看一看,您知道的,他是城里最好的医生……”
杜林点头应了,他往后挪了两步,状若平静地出声问道:
“你生病之前,有没有接触什么异常的东西?比如说不干净的衣服,奇怪的陌生人之类的。”
“没有……”这小贩愣了愣,突然又像想起来了什么:
“前几天的时候,我的生意比较好,所以收摊的就比平时晚一些。”
“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地方停餐车了,我就想着停到六区去……”
“出来的时候,有几滴水滴到了肩膀上,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漏水什么的……会不会是这个的原因?”
水?也是某种传染源么?不过杜林现在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他对那句话还有更大的疑问。
他看向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贩,皱了皱眉:
“六区是什么?塞米尔城不是只有一到五区这五个区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