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存的原材料已经全部用完了。明天早上老莫罗再来一趟,四区那边的事就算全部了结。”
一直忙到深夜,兰登神父将制作好的药剂原液装好,封存到一个方形的铁盒中。
他有些疲惫地扶了扶眼镜,望向杜林:
“老莫罗傍晚没有来教堂么?”
“我让他明天早上再过来。”杜林解释道。
老莫罗租住的房子在四区,离三区的教堂来回有四十分钟的路程。教堂内还有多余的器具,没必要让他为了送回器具单独跑一趟。
“……他这两天受累了。杜林,明天老莫罗来的时候,给他结算一下额外的工钱,我一会给你取四十金里索。”兰登神父思索片刻,温和开口。
“老莫罗未必会收……他觉得自己需要劳作与奉献,赎清自己的罪,才能去母亲的国里。”杜林觉得这事还是得兰登神父这个教会官方人员自己来。
神父沉默片刻,声音温和平稳地说道:
“奉献与报酬并不冲突。我们虔诚奉献,而母亲则必有回应。”
“……再者说,老莫罗年纪也已经大了,必须提前为养老攒下一些金钱才行。”
杜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兰登神父取来足够的钞票,隐含笑意地叮嘱道:
“记住,这次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劝说,不要使用‘教唆’。”
杜林怔了怔,兰登神父正色说道:
“听过你这两天的经历,我发现,你太过依赖于‘教唆’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名占卜家封印物的故事吗?过于依赖自身非凡能力,是非凡者的大忌。”
“而且,频繁使用能力,也会加剧魔药对自身的影响。这也是你受到魔药内精神烙印影响的诱因。”
不能依赖能力,也不能频繁使用能力?那我魔药不是白喝了?杜林嘀咕了两句,但依然露出些思索之色。
兰登神父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去睡吧。夜已经很深了。”
杜林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熄灭煤气灯,杜林刚刚躺下,就听见房门被咚咚地敲响。
“……谁?请进……”杜林有些迷惑地撑起身。
“是我,尼诺……您睡了么?”外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不安。
“还没有……有什么事情么?”杜林声音有些疑惑。
房门被打开一条缝,将近十岁的男孩探进头来,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我有一些话想和您说……”
杜林还没有回应,这男孩清了清嗓子,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晚,安。”
这句晚安用得是高原语,发音很是标准,显然提前排练了许久。杜林倒还不至于听不懂,只是被这神展开弄得有些愣神。
尼诺羞怯地笑笑:
“这是今天玛拉女士教我的,我不知道说的好不好……”
杜林愣了愣,不知道该用高原语还是因蒂斯语回应。想了想,他决定从心:
“晚安。”
这句话用的也是高原语。像是得到了某种肯定,尼诺低下头低低地笑了笑,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内顿时又陷入黑暗。这都几点了?这家伙熬到现在,就是为了和我说一句晚安?杜林有些纳闷。
他重新躺下,莫名感觉有些烦躁,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杜林有些不安地陷入梦境。
…………
杜林是被敲门声和嘈杂声吵醒的。他睡眼惺忪地来到大厅,兰登神父站在侧门前,一个体型富态的妇人嗓音洪亮:
“唉,也是我疏忽了。老弗奇他们几家几个人都病倒,我就想着肯定得过去帮帮忙。结果我家那小子也跟着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传染的……”
兰登神父声音温和:
“我知道了,大婶你也不必太担忧……”
“我不担忧!”佐拉大婶哈哈一笑:
“我相信神父的医术!你看看他们家那几个,哪一个不是药到病除!再不济,还有圣水和圣膏呢,母神可是治愈疾病的神祗……”
她看见正揉着眼睛的杜林,眼前一亮,大步走过来,一拍杜林的肩:
“还是我家那小子体虚……瞧瞧这小子,天天照顾病人,一点事没有!真是母神庇佑的好……”
杜林被她拍得一个踉跄。两人又聊了几句,兰登神父带上医疗箱,同佐拉大婶一起离去。
算算时间,老莫罗也快来了……杜林打了个哈欠,开始洗漱。
他把要给老莫罗的工钱和装着药剂的盒子准备好,又酝酿组织了一会儿该如何劝说的词句。
对,就说这是大地母亲对他虔诚奉献的奖励,是大地母亲宽恕了他的证明……哈,对付这些虔信徒,果然还是搬出经文有用……
他敲定了词句,老莫罗还没有来。兰登神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杜林去厨房做了简易的三人份早餐,送了一份给已经醒来的玛拉,又敲响了尼诺的房门。
吃完早餐,天已经完全亮了。大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祷告的信徒,老莫罗还没有来,杜林开始有些疑惑。
奇怪……他昨天太累了?杜林想要直接自己过去找他,但又害怕老莫罗已经在来的路上,两人反而可能会错过。
又等了一会儿,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事情明显不对起来,杜林有些不安。想了想,他挎上自己的挎包,带上钞票和药剂,离开教堂。
四区与三区的交界处,杜林没有看见把守的卫兵。周围人来人往,仿佛对四区的封禁已经结束。
对四区的封锁结束了?杜林有些不解,拦住一名路人询问。
路人的语气稀松平常:
“你不知道?他们昨天就离开了。四区的病人基本都领到药了,没等到药的也基本都死了,戒严自然就结束了。”
“都领到药了?全部?”杜林皱皱眉,语气有些疑惑。
路人也认出了这名小教士,声音很是客气:
“哦,您不知道。除了教会的救济,昨天还有两批人过来发药,一批是那位勋爵夫人亲自领着;还有一批人……也说是代表教会,还有布道人员,但今早有人去教会问了助祭,却说没有这回事……挺奇怪的。”
另外两批救济人员……四区戒严解除,病人基本得到救治……所以老莫罗就没有过来了?不应该,他至少会到教堂和我说一声……
杜林与路人道了谢,继续走进四区。
他知道老莫罗租住的房子在哪里。当时搬家的时候,杜林还帮着搬东西和添置物品。
可如今房子里空无一人。老莫罗坚持没有买衣柜,衣服都晾晒在衣架上。几月之前他还是流浪汉,衣架上一共就挂着两三件衣服。
老莫罗其他的衣服都在这里……也就是说,他昨天没有换洗衣物……在太阳底下站了一天之后,没有换洗衣物……
杜林离开屋里,他来到那片广场。广场上人来人往,一个衣服破旧的男人手中拿着一个铁盒,从杜林身边走过。
等等……杜林突地觉得那个铁盒有些眼熟,那是……陈放药剂原液的盒子!杜林挡住那名路人:
“你这盒子哪来的?”
这话带了些质问的味道,男人一时竟有些慌乱,语气弱了几分:
“我…我刚捡到的!我以为没人要,就在广场那边……”
“你在哪里捡到的!”杜林瞳孔缩了缩。
衣衫破旧的男人没想到一个铁盒也能给自己带来麻烦,自证般一手指向广场中央:
“就,就在那里啊,地下六区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