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区离开后，杜林没有立即回教堂，而是去了一趟四区。
今天是那个野生非凡会聚会不定期召开的日子，杜林穿戴好袍子和铁桶头套，进入一条小卷中。
拐入一条死胡同，走到尽头的那堵砖墙前，按照提前告知的节奏敲击七下，古朴厚重的砖墙轰然坍塌，露出后方隐藏的小巷。
杜林走进去，身后的砖墙自行合拢。小巷里人影绰绰，杜林没在两侧过多停留，径直往最深处走。
小巷最深处的圆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披着黑袍，看不见面孔的聚会发起人端坐在圆桌尽头。聚会已经开始，杜林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聚会发起人朝他点点头。
眼下似乎正是交流的环节，一个披着灰袍的成员压低声音，语气急切，几乎要站起来：
“‘医生’呢？‘医生’在哪里？他上次卖的那瓶药剂根本没有作用！”
他连问了两遍，靠小巷角落里，带着铁面具的‘医生’才疑惑着反问，隔着面具仿佛都能看到他皱紧的眉头：
“怎么可能？是不是你自己没有注意好时间？药剂的有效期只有四十八小时。”
“你放屁！”那名穿着灰袍的成员猛地捏住桌子，几乎是压抑着低吼：
“这种药谁买回去会放在家里干放着？我带回去就给她喝了！”
“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她…那个人的病情现在越来越重！”
“有没有用，不是凭着你那一张嘴！配方是根据教会的药原样复制的。全城的人都治好了，你说教会的药没有用？”听到这里，本还有些犹豫的‘药师’顿时冷笑起来：
“你要说效果不明显我还信一点，完全没作用？病还更重了？你真当这是普通的药剂？能喝下去一点效果没有，我都想看看那是什么人！”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框你？病人就在家里躺着！事实就在那里！”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框你了？”‘医生’声音尖利了些，反问道。
“谁知道……”灰袍的成员目光闪了闪，语气意有所指：
“说不定，就是你那边的原材料出了问题。”
“医生”铁面具后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卖假药？你大可以……再说一遍。”
这句话的语气甚至有些阴森，这名被称为“医生”的聚会成员似乎对自己的医德颇为在意。气氛一时压抑下来，几个聚会成员都停止了交谈看过来，最上首传来轻轻叩桌的声响。
吵出火气的两人气势明显一滞。几人都看向上首，聚会发起人难辨男女的声音传过来：
“好了，与其无意义的争吵，不如一起过去看一看。如果你们双方愿意，我可以为这次委托作证。”
两人犹豫着对视一眼，最终都点了点头。戴着铁面具的“医生”朝发起人微微鞠了一躬：
“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们愿意遵从您的建议。”
面容隐藏在黑袍中的聚会发起人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成员们又三三两两地交流起来，有人压低声音：
“最近有人住在四区么？有没有人遇到奇怪的传教士？”
并不是所有的野生非凡者都住在四区，尽管有隐藏身份的需求，但还是有许多人重视生活质量的。不少野生非凡者明面上的身份甚至隶属于中产。
他们中有些人是靠非凡能力赚到了第一桶金；还有些人则是厌倦平静富裕的生活后，为了寻求刺激才选择成为了非凡者，其中种种，不一而论。
很快有人疑惑着开口：
“传教士？你是说教堂里那个，最近风头正盛的那小鬼？他都来快几个月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啊，他一来，就在城内搅风搅雨，九成也是非凡者。你说他到底序列几？序列七？”有人半感慨地附和着。
“恐怕不止，我有些内部消息，听说因蒂斯有一个悬赏金35万金里索的邪神信徒逃到了城里，就是死在他的手中。”有人传递着小道消息。
“35万悬赏金？那不得序列五？”人群一阵惊叹。
为什么还能扯到我头上，外面那些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杜林有些心虚地微微低头。
“不是那一位，是另外一批人！不止一个，有的看上去像是教士，有的穿着便服……”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压低着声音，再次开口。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批人……”成员里似乎还有人也住在四区，对此也有印象。
“有这事？他们干什么？也是传教么？是教会的活动？”有几人勾起了兴趣，出声追问道。
教会没有这种活动……这事别人不清楚，但杜林是知道的。他没有出声，默默地听着。
最开始挑起话题的那人疑惑着开口：
“我一开始也觉得是教会的活动，他们讲的东西和母神的教义也差不多，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他们的教义是什么？”聚会的几个成员都把视线投过来。显然是都不希望自己居住的地方出现奇怪的事情，没有人知道那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那名成员有些迟疑地回忆着：
“呃，我想想，都是些差不多的东西……赞美生命的神圣和珍贵，赞美新生，新生可喜……”
“这不就是大地母神么？”几个成员听得眼神怪异，有些怀疑地质问。
质问的人一多，那名居住在四区的成员自己也有些怀疑了，声音低了些：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就直接开口问了。我问他们是不是大地母神教会的传教士……”
“但他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含糊其辞的说……”
说到这里，那名成员顿了顿，他抬起头，一字一句，甚至带了些笑意，像是在复读那名传教士的言语：
“我们信仰的，都是伟大的母亲。”
气氛一时沉寂，几名成员面面相觑。许久，才有一名成员试探着提出：
“这不就是大地母神……”
几名聚会成员纷纷应和起来，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滞：
“对啊，你到底在疑惑些什么……”
“弄得跟讲鬼故事一样，搞了半天是这个……”
倒是杜林有些疑惑，他出声问道：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我记得教会没有伟大的母亲这个说法……”
望了一眼这个最近才出现，戴着铁桶的怪异成员，一名成员疑惑地问道：
“你还经常去教会啊？……胆子真大。”
杜林嘴角抽了抽，那名成员解释道：
“只有教会官方人员在意这些称呼上的细节，老实说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就是四五年前吧，突然颁布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规定，甚至重新规定了祈祷时的用语和格式，称呼也限定成了‘大地母神’和‘大地母亲’这两种……”
“至于我们私底下祷告，都还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母神，母亲，仁慈的母亲，伟大的母亲……怎么说的都有，难不成还能有错？母亲不伟大么？”
杜林一时哑然，眼前这名野生非凡者显然也是大地母神的虔诚信徒。这也正常，费因波特境内几乎所有人都信仰大地母神，自然也包括他们。
他还是有些顾虑：
“听说许多邪神与邪恶存在会故意冒充混淆正神的尊名，会不会就是这种情况？”
杜林本以为作为非凡者，会对这方面更加敏感一些，但几名成员看上去毫不在意：
“又不是举行仪式时完整的尊名，只是平时礼赞和随口祷告时使用的称谓而已。又没有任何神秘学上的联系，再说了，又不是突然出现的称呼，多少年都是这样的。”
“那会不会是他们借着冒充母神的名义，暗自传播邪教？”
“倒是有这种可能，这种事也不少见……”那名成员沉思了一会儿，又低笑着摆了摆手:
“但他们并没有传播邪教，你没听他说，人家宣传的就是母神的教义！”
“你顶着正神的名字，宣扬着正神的教义，哪个邪神信徒会做这种无用功？”
杜林没有再问下去。伟大的母亲，大地母神……他把这件事暗暗记下，准备回去告诉兰登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