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你怎么……这,这价格太贵了一点吧?”那个成员的语气猛然一扬,又马上就压抑住怒火,客客气气地问道。
穿着黑袍,戴着铁面具的“医生”笑了笑,把那张纸条两指夹起挥了挥:
“1000金里索是药方的价格,相应的药剂每份100金里索。”
“那也不便宜,你药方卖那么贵干什么……又没有人会买……”面上缠着绷带的成员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缓和许多。
虽然一百金里索的价格同样耸人听闻,但已经比一千金里索好上太多,至少不会一把掏空他身上的现金积蓄。
现在这个时候,城内的几个银行几乎停摆。要是真一次性把身上的现金花完了,也很让人头疼。
“一千金里索是吧?那张药方我要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压抑着几分狐疑和几分不敢置信。
几人都看过去,是那个最近才加入,带着铁桶头套,几乎不怎么说话的新成员。
“你买药方做什么?怎么想都是直接买药比较合算吧?你也是医生?”那名绷带脸成员疑惑地问。
杜林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直接从包里取出一打厚厚的钞票。他有些庆幸自己随身带了足够的钱,不然还得赶回去拿,难说中途会出什么变数。
可他还是有些疑虑,没有第一时间把钱递过去。倒不是心疼金里索,如果这东西是真的,就算是一万金里索杜林也会毫不犹豫地弄到手。
但这事情实在蹊跷,一个消失了多日的医师突然拿出了兰登神父和玛拉都未能研制出来的药方……
不待杜林提出质疑,已经有人疑惑地发问:
“你确定这东西有效?经过实验验证么?”
戴着铁面具的“医生”轻笑一声,取出一小管棕绿色的药剂,那药剂绿的发黑,在试管中微微晃荡着:
“想知道也没有用,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我只能说,我家里也有病人,我甚至还找了几个生病的流浪汉试过……”
他故意在这里顿了顿,几个成员都等待着他的下文。有人不耐地就要催促,“医生”笑了笑,抢在他人出声前开口:
“现在……他们全都痊愈了。”
“厉害啊!”明白了这人是个有些爱显摆的性子,有人配合地感叹,适时地提出疑问:
“可不应该啊,据我所知,三区教会里的那位都没研制出来。你的医术比他还强?”
“医生”呵呵一笑,这明贬暗褒的话似乎让他颇为受用,他淡然说道:
“很简单,术业有专攻,他或许是一名神医,但我是一名‘药剂师’。在这方面,我更加专业也说不定。”
“你们是外行,看不出来,虽然这次瘟疫的性状和上次差不多,但与实际上性质却完全不同。更像是人体自身出了问题,不参透这一点,永远也弄不出真正的解药……”
眼见这人开始夸夸而谈,最开始问价的那名成员连忙出声制止:
“行了行了,我也不懂那些药理。我买!我买就是了……”
“医生”点了点头,把那管药剂递过去:
“行,那就在发起人的‘见证’下……”
那名购买的成员摇摇头,裹着绷带的脸沙哑地笑了两声:
“这次可不行,‘见证’只能分出真假,可分不出来有没有效。这个亏上次那个家伙已经吃过两次了……”
“那你想怎么样?”‘医生’皱了皱眉。
男人笑了笑:
“您看这样成不成,我们钱货两清,但你得在这等一会儿。按上次的经验,这药应该喝了就有效果,对吧?到时候我再回来,交易就算完成。”
“医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拿着药剂的手往回收了收:
“药剂起效确实很快,我也不是不可以在这里等……但我怎么知道你还回不回来?药剂起效了,你不回来了怎么办?”
“那就你和他一起,或者另找一名朋友,与他一起。”最上首传来难辨男女的平和声音,声音难得的带着一丝笑意,仿佛那位神秘的聚会发起人也为这场漫长的瘟疫终于看到了尽头而有些愉悦:
“但你毕竟是药剂的售卖人,之后肯定还会有更多朋友需要这些。为了避免串供的嫌疑,最好还是另找一名朋友前去见证。”
戴着铁面具的“医生”迟疑了一瞬,随即笑着说道:
“那就遵从您的意志。”
他收起钞票,把那管药剂递给买主。穿着黑袍,戴着兜帽的“聚会发起人”微微侧首看向杜林,露出下颔的一抹弧度,秀美白皙。杜林莫名有一种熟悉感,一时竟晃了神。
聚会发起人的声音依然男女难辨,语气平和:
“那边那个……戴铁桶的朋友,你同他去一趟吧。你不是要买药方么?不如先一同去做个见证。”
杜林想了想,没有拒绝,两人一同站起身。
“动作快一些啊!别忘了我们都还在这等你们!”有人在身后催促。
来到外面的小巷,杜林自觉落后一步,跟在那名成员的身后。
这地方十分偏僻,阴暗的小巷中空无一人。两人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卸下伪装,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他的住处在哪,应该不在闹市。不然一个戴着铁桶的人和一个裹着绷带的人一起出现,会不会吓坏民众不清楚,但异端审判所一定会如期而至……
杜林倒并不担心这些,他算是半个关系户,在被绑上火刑架用文火烧之前,兰登神父应该就会过来领。
他乐得看事态如何发展,便不声不响地跟着。裹着绷带的成员却始终没有走出小巷,绕了几个弯,两人终于来到一个小巷的出口。
杜林步子慢了些,男人却没有走出小巷,他把帽檐拉的更低了些,走到几名或倚或躺的流浪汉身前。
杜林眯了眯眼睛,没有说什么。男人蹲到一名发着高烧,面上有好几处溃烂与燎泡的流浪汉身前。
巷外的阳光被遮挡,阴影覆盖到这名流浪汉的面上,病重的流浪汉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侧脑一痛,闷哼一声,重新昏了过去。
男人从兜中取出那支药剂,侧首朝杜林解释了一句:
“省去些解释的功夫。”
杜林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男人把试管的塞子拔出来,一股奇异的药香混合着一丝丝轻微的麦香散发而出,两个人都愣了愣。
“这个味道不太对吧?莫不是在诓我……算了,先试试……”
绷带男嘀咕了一句,把那管药剂全部灌进昏迷的流浪汉口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等待了一会儿。那名流浪汉人处于昏迷之中,刚才受到的打击似乎加速了他岌岌可危的病情。
但一点一点地,他紊乱的呼吸归于平静,面上病态的红晕急速褪去。在杜林的感知中,他高烧不退的体温正在一点点下降,归于正常的阀值。
但这些都是佐证,杜林略微摩擦拇指和中指,开启了灵视。他并不擅长这个,但也能隐约看见,眼前的流浪汉身上整体笼罩着淡红白两色的气场,虽然有些虚弱,却也是健康的表现。
也就是说,他痊愈了。
“我的天……”绷带男发出了一声意味莫名的低叹。
这似乎是在感慨眼前的奇迹,又似乎是在感慨这糟心的一切总算迎来了一个结尾。
总算结束了么……杜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中一时感慨莫名。
他叹了口气,下意识想要摸摸头,却只摸到了圆润的铁桶,屈指一弹,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回荡在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