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愣了愣,这位仆人装扮的女士他也是认识的。
执政官邸的女仆,南茜。自己之前来执政管理做客时,她常常为自己泡茶。
这位年轻的女士二三十岁,大眼细眉,面部线条很是柔美,低眉间衬得她越发年轻秀气,有一种少女感。
杜林警惕地往后退了退,南茜小姐嘘了一声,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指了指房间外。
杜林又戒备地看了她一眼,探头看了看房间外。门外的长廓处,仿佛有生命般的阴影糊住了所有的窗户。
长廊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刚刚还空空荡荡的长廊内,许多看不清身形的人影来回游荡着,脚步飘忽,回荡着听不清具体含义的呢喃。
“那些是血仆,是一些被控制了的普通人,没有什么非凡能力……戈兰勋爵疯了以后,他们也跟着疯了。”
“没有必要和他们纠缠。没有用的,就算杀了他们,也会立刻转化为活尸与亡灵……”
南茜压低的声音从杜林身后传来。杜林回过头,这位突然出现接近自己的女士已经凑到了近前,满脸的心疼,怜惜地将他的手一把握住:
“你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快,让我看看……”
杜林一时警铃大作,握紧刀刃,做好被攻击的准备,立刻就想要把手抽出来。可南茜只是微皱着眉,专注地看着那只满是伤痕与血口子的手。
她两只手将杜林的手掌覆住,掌心闪烁起黄绿色的微光。杜林只感到一阵奇异的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到自己的全身。
遍布浑身的一道道婴儿小口般的裂痕状伤口一点点合拢,如同被一脚踩爆的葡萄般垮瘪下去,杜林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左眼眼眶内发出一阵液体蠕动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新填充丰盈起来。
杜林有些不适地眨眨眼,他有些预感,但发现自己左眼消失的视野重新恢复,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又眨了眨。
不管怎么想这都不像是一位普通女仆该有的力量。与玛拉女士相似的途径?序列七?还是序列六?她为什么要帮我,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又是什么……
“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你这是怎么搞的,弄得这样一身伤……”
这位杜林只见过两面的女仆微微垂眉,声音带上了些娇嗔。
杜林心中一动,虽然不明白她出现与行动的动机与目的,但这位女仆显然对官邸内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也许可以借此套些话出来。
“我路过二楼那间放着婴儿床的房间时,用灵视看了一眼,然后……”
见这名有些奇怪的女仆暂时没有表现出敌意,房间外的其他区域也暂时没有异变,杜林索性定了定神,将自己疑惑的地方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只有先弄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才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南茜垂垂眉,如同一名少女般撇了撇嘴,语气带出些责怪与不满: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哪有像你这么乱开灵视的,我早就告诉过你……”
“所以说,戈兰勋爵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与城内的这场瘟疫有关?伊莎弥尔夫人也参与了么?”杜林眸光闪了闪,状若寻常的问道。
“呵呵……”听见杜林开口和自己说话,这个女人眉毛弯弯,展颜笑了笑,似乎颇为高兴。她握拳捂了捂嘴,收敛了神色,发出一声轻叹:
“戈兰勋爵……只是一个被蛊惑的可怜人而已,典型到可以写到卷宗里去。”
“整场仪式,主要都是由伊莎弥尔夫人主导。你一定猜不到她的身份……她与咱们上次遇见过的那个名为‘夜游会’的组织有关!”
像是对着自己想念已久的对象倾诉自己的经历,不等杜林继续发问,年轻的女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带着一丝卖弄与感慨:
“她的真实身份,是夜游会的‘群星夫人’!……还记得我们曾经遇见的那位‘月夫人’么?现在我才知道,所谓的夫人,其实就是半神的称谓!”
“确实,只有真正的半神,才能主导这样的仪式。以大地为躯,引灵界为魂,联通内外,死生倒转……只有这样的仪式,才能让救你成为可能。”
“可惜,在仪式的末尾,有不知名的力量侵入到了三楼的仪式核心中,仪式准备的并不完善,伊莎弥尔夫人受了伤,充当仪式一部分的戈尔勋爵更是彻底疯了……不过没关系,阿雅什,我会救你的……”
女人眉眼朦胧,朝杜林极尽温柔地一笑。杜林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点了点头。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就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在不刺激到这位异常越来越明显的女仆的前提下,借机独自离开。
可南茜却像是对此十分敏感,她表情一变,急切地想要重新握住他的手:
“你想去哪?你又要走么?不,不要走,不要再离开我!”
杜林眼神微凝,往侧后方退了几步,躲开了南茜试图扑进自己怀里的举动。这位年轻女仆的脸色又变了变,像是很受伤,收回双手交握在胸前,语气有些委屈,急切地解释着:
“你,你是在责怪我么?怪我不顾你的警告,加入了夜游会?放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夜游会不是什么邪教组织,他们信仰着一位仁慈的存在,只要仪式成功,城内的人都能得救!”
“没有,我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杜林没有多说话,怕刺激到这个女仆身上的异常,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年轻的女仆却像完全没听见杜林说的话,她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勉强笑了笑,简直像是哭一般:
“可我,我是为了救你呀,只有这样才能救你。阿雅什,你说过,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
要糟……杜林心里暗骂一声,加快速度退至门边,退到房间的另一侧。女人紧皱着眉,表情变得扭曲,像是十分痛苦似地,她捂住自己额头:
“你也觉得我不可原谅?怎么连你也责怪我?唯独你不应该责怪我的!”
杜林面色更加凝重,他身形重新隐入阴影,这时候已经顾不上阴影中可能存在的危险了。女人已经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她带上了一丝哭腔,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不要,不要!不要!!”
她的声音越发凄厉,似挽留似抗拒的词语一字一句吐出。杜林只觉得胸口一闷,奔跑的速度迟缓了些许。
杜林回过头,还停留在房间里的南茜站在黑暗中,双手抱头,四肢和脖颈诡异的拉长,形成一个怪诞的剪影,正凄惨的喊叫着。
我就知道!这座官邸内没有一个正常人!杜林暗骂一声,头也不回地奔向长廊另一侧。
整个一楼盲目游荡着的“血仆”都被这动静所吸引,拖着步子向这边走来。
这对杜林来说算是件好事,大部分“血仆”都被房间里的动静所吸引,朝着房间走去,说不定还能为杜林拖延些时间。
他隐藏在阴影中,快速通过长廊。再次来到楼梯口,杜林脚步犹豫了一瞬。
每一个层级都有危险,但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锁住……一楼有数十个无法彻底杀死的血仆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南茜”;
二楼有疑似被仪式污染的“戈兰勋爵”操纵的活化阴影;三楼……戈兰勋爵的本体和仪式的核心大概率就在三楼!
三楼很可能还潜藏着其他的危险……杜林咬了咬牙,无声地沿楼梯而上。
不管了,先去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