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孩子

陷入疯癫的怪物似乎还保留着一定的战斗经验,组成地板与墙面的砖石蠕动起来,顷刻之间便封死了门。

房间内空间不大,光线昏暗。杜林藏在阴影中,整片地面都像海浪一般波动起来,几乎没有下脚之处。

必须要尽快离开……杜林伸手抓向电报机,凭借蛮力扳下几个长条形的金属部件,全力掷了出去。

尽管没有“守护符文”对武器操纵的加持,“刺客”本身也是投掷暗器的行家。金属部件断口锐利,尽数刺入女人的头颅与躯干之中。

她的双眼顿时蒙上一层暗绿色的光辉,磅礴的生命力几乎实质般喷涌而出。一瞬间杜林仿佛置身于生机勃勃的雨林之内,自身伤势和灵性似乎都痊愈了几分。

这一效应在“南茜”身上体现的更加明显,极度旺盛的生命力转化为近乎不死般的治愈速度。她的身躯如树木般生发,伤口还未将体内的异物排出就已经开始痊愈,怪物般的声音扭曲地咆哮着:

“你认为你还能伤到我们么?休想,你再也做不到了,你们这些……吃人的恶魔!!”

这个几乎彻底失控的女人不知又将杜林认成了何人,失了人形的身躯爆发出一阵骨骼断裂重组的脆响,变化成更加狰狞恐怖的怪诞之姿。

地板,墙面,天花板,整个房间的砖瓦都化成液态,向着中心拥挤而去。杜林的身影几乎要被从阴影中逼出来,在沉重的电报机彻底沉入地下之前,他于其上重重一踏,借力冲向大门原有的位置。

不能再停留在房间内了,一旦被这些液态的土石缠住,到时候,他可能连发力都无法做到,只能变成一条案板上的鱼!

好在墙壁转化为液态也有相应的好处,它的坚固程度必然会有所降低——

像是判断出了杜林的意图,所有的液体都向着他与门的方向涌动,试图加固与围堵,可是都来不及了,杜林能冲出去!

即将与“墙壁”相撞的一瞬,原本大门的位置,液态的墙体骤然凝聚,重新恢复为坚硬的砖石!

果然!杜林眸中精光一闪,他没有拔刀,而是带着早已积蓄全部力量的“致命一击”一拳轰出!

他早就猜测“南茜”类似于耕种者途径的中序列非凡者,她既然能将土石变为液态,自然也能将液态重新化作土石!

杜林一早就留了一手,如今正中其下怀。序列八“刺客”的全力一击能洞穿真正的承重墙,更何况是这种临时构造的墙面……

脆弱的土石结构连同后方的木门被一同击碎,即使再想转化为液态也已经来不及。杜林冲出房间,就要沿着长廊狂奔而去。

耳边传来一阵破风声,杜林凭着本能挥刃,刀刃上传来树枝折断的触感,一截嫩绿的新枝扭动着掉落在地。

活了!两侧的盆栽活了!

墨绿色的植株抽出新芽,如同狂喜般扭动着腰肢。它的根系从盆栽底部蔓延而出,直接扎入液态的土石之中,而新生的枝条如鞭般挥动,密密麻麻织成一张木质的网,带着荆棘向杜林扑去!

而此刻杜林的身躯还未落地,他前冲的势头已经在方才破墙的一拳中耗尽气力,身躯在半空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

来不及躲避了!只能正面移上去,把它从中间切开!该死,这个姿势没有立足点,没法完全发力……杜林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刀刃。

突然一道幽幽的声音,从长廊的侧方传来。

“真是不堪的模样啊,哥哥。”

那是一道有些清冷的童音,声音淡然,带着一丝寒意。

杜林视线转动,下意识看过去。长廊的侧方站着一个孩子,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六七岁模样,戴着兜帽,穿着有些老旧的卫衣的孩子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他一直处于那个位置。

只是迟疑的瞬间,荆棘的巨网已经落下。杜林的刀刃切断数根枝条,在其上划出巨大的缺口,可依然于事无补。

破碎的巨网化作荆棘的绳索,挥动着将杜林牢牢捆住,尖锐的木刺深深扎进他的皮肉,每一次挣扎都刺得更深。

房间内的“南茜”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她警惕地看了那个孩童一眼,仿佛如临大敌。

地面再度蠕动起来,就要化作液态,裹挟着“南茜”和被短暂困住的杜林向一楼沉去。

那孩子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脚尖轻盈地点地。他没有穿着鞋子,暴露在外的却不是寻常孩童的赤足,而是青黑色,枯瘦尖利的鸟类尖趾。

伴随着他趾尖点地,墙壁,地面……所有涌动着的土石瞬间化为固态,地面液化的倾向也瞬间停止。

整个房间和长廊像是脱离了“南茜”的掌控。液态的土石以种种怪诞的姿态瞬间凝固,一时几人竟不似在一栋官邸的建筑内,更像是身处某种风景怪异的洞穴中。

“南茜”满是戒备与暴怒地低吼,可戴着兜帽的孩童毫不在意,他表情淡漠,看了看杜林,略微抬了抬手:

“我还想着是怎样的贵人……母亲心心念念的蒙特里神命,竟是这般羸弱的模样。”

他低笑一声,杜林身上长满荆棘的藤蔓尽数干枯,稍一用力就全部崩断。枯萎的藤蔓簇簇地凋落,还未落地就化为灰尘。

鸟足的孩子又靠近了几步,杜林警惕地退到墙边,准备借机遁去。

“呵呵,哥哥,你怕我?”

不知是人是怪物的孩子显然注意到了杜林的动作。他看了一眼房间内低吼着往后退的“南茜”,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青黑色的爪足,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

“你明明能与这种自己完全不认识,而且明显有异常的家伙,在这一看不对劲的官邸内淡定的聊天……却不愿意听一个小孩子和你解释一句……”

他略微低下头,面孔隐藏在兜帽中,显得晦暗不明:

“我们生的……就有这么丑恶么?”

杜林不知该作何回答,他也没想回答。他有更关心的问题,杜林一边往后退,一边缓缓发问:

“你们……认识我?”

六七岁模样的孩子笑了笑,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当然认识了,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