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天鹅之死

螺旋桨巨大扇叶带来的噪音震耳欲聋，代号“光环”的米格26重型运输直升机掠过低空，投下浓郁到化不开的纯黑阴影。

“博士，你说过没有价值的人同样没有必要活在世界上。”

慢条斯理地更换弹夹，邦达列夫单手拽起赫尔佐格的头发，强迫博士抬头看向天空。

没有可怜因为肺部被打穿而不停咳血的老人，邦达列夫冷冷宣布了他最后的结局。撕下伪装后的末代皇孙才真正展示符合他身份的果决狠辣，分享这个词不在他的字典里。

“而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指向远处正在燃烧的港口，博士现在还不能死，邦达列夫贴心地为他注射一针肾上腺素，暂时吊住了老人摇摇欲坠的生命。

“看吧！你脱离时代太久了，现代工程学已经可以做到破开冰层，龙骨会被完完整整的取出来。”

爆破的闷响通过雪地清晰传递。赫尔佐格目眦欲裂，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只有“喝—喝—”的喘息从嘴里不断传出，就像只脱水的鱼，往昔的优雅从容全不见了，只有眼神中流露出的求饶鲜活生动。

“再次感谢你的贡献，还有，”

等螺旋桨的响声接近，邦达列夫冷漠地看着雪花飘落进博士失去神采的双眼，没有补刀，如果按照克格勃流程博士真的会死。

“再见。”

提起雪橇后面的三个铁罐，攀住直升机放下的软梯，邦达列夫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驻扎的苏27中队已经开拔，他也需要抓紧时间了…坐在温暖的炉火前品尝陈年佳酿，欣赏新到手的战利品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随着轰鸣声远去，已经陷入火海的黑天鹅港，小小的身影从阴影当中挣扎着走出…残破，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毕竟黑天鹅港里的怪事太多了，有僵尸什么的似乎也不足为奇。

左臂齐根而断，森白的骨茬裸露在外，伤口已经没有鲜血流出，因为寒冷让液体冻结，肌肉和骨骼全黏在一起连包扎都不需要了。

腹部伤口同样被冻结的血液暂时黏住，不过一部分流出的内脏被冻在身体外僵硬地挺直，摩擦在墙皮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曲线。

右腿膝盖以下整个反方向扭曲，只能靠坍塌的墙壁来支撑身体不轻易倒下，继续倾斜着向前挪动，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脸上已经无法看出表情，猩红的牙床让原本清秀可爱的脸蛋狰狞恐怖如凶恶厉鬼，牙齿啃咬的痕迹和指甲撕裂的伤口是大头，剩下烟熏火燎的焦糊皮肉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总体来说，仅凭这张脸直接拉过去演恐怖片完全不会有违和感。

穿过只剩框架的宿舍，穿过仓库的残骸，路过裸露在外的炸弹，青霖在雪夜里孤独地行进，并非朝着远方苍茫的雪原，而是边缘处还算完整，此刻仍在熊熊燃烧的某个建筑。

零号猜错了，他根本没打算逃离黑天鹅港！

可以说，他已经死了，只剩意志在驱使残败的躯体继续向前…还有，走出房门之前，喝下两年里积累的，埋在雪里还带了点冰渣的，已经有点发臭的蕾娜塔的血液！

只有她，只有北极的小花没有被过度消耗，血液里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剂…而且，仅以血统来评价，她也算十分优秀的存在。

对小女孩的关怀也算是不定时抽她一管血的报酬，而只要接受体检，身上难免留下针眼，护士们不会在意这些正常的小事。

无慈悲告解不能制造奇迹，但，这个世界存在奇迹！

龙，就是奇迹本身！

靠这种方式获得血统不现实，但激发一点生命的活力就足够了，足够维持心脏微弱的跳动就足够了！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巨大的十字架斜斜插在雪地中，钢铁巨物上面铭刻有建造黑天鹅港时牺牲的烈士们的名字，小教堂内通往地下冰窖的通道没有关闭，估计他们想不到有人主动投入火海找死，燃油可比建筑更持久。

锅炉房已经爆炸，剩下的实验品都在这里，烈焰焚烧后，真空炸弹会销毁所有痕迹。

青霖没有在意燃到身上的火焰，顺着斜坡滚到已经开始一点点融化的坚冰旁边，再没力气维持异能，只好放任各种痛感潮水般涌来，反噬虚弱的残躯。

冰层里，数十枚尚未完全发育的胚胎隐约可见，这些被遗弃的残缺品还有最后的价值。

心里默念。意识逐渐陷入黑暗，他能做的已经全做了，剩下的，就是准备好迎接新生的自己。

有些生命，每一次死亡都是……为了更好的归来！

“有些生命，每一次死亡都是为了更好的归来…”

合上双眼，瘦弱的身躯无视重力一般缓缓飘起，黑色碎发随风而舞，零号疯狂大笑，一颗颗子弹将他拱卫在中心，缓缓旋转，犹如一朵绽放在半空的钢铁鲜花。

飞行员震惊的目光中，零号举起拳头狠狠虚捶，所有子弹尾部凹陷，底火激发，钢铁洪流将袭来的导弹连同侦查机一起彻底摧毁。

抬手间挥出类似美军密集机枪阵的弹幕…剩下两架战斗机的机组人员呆呆看着身穿拘束衣的怪物，吟唱声清晰传入耳中，违背常识的一切如此震撼人心。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零号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他赐予了蕾娜塔新生；他也不喜欢被人冒犯，所有僭越者将会被处以最绝望的刑罚！

“白鹤…”

电台里丝丝的电流音让男声有些失真，但中队长明白了他想说的话，军事禁区和恐怖的表现说明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男孩…

“我知道！雨燕！全火力！”

中队长声嘶力竭，他也有孩子，他不能死在这个怪物手里！

“收到！”

已经躲过真空炸弹，却被这样的怪物干掉，怎么甘心啊！怒吼声中，两架战斗机将悬挂的所有武器向男孩的方向发射，倾泻出的火力足以抹平一座小山丘！

模糊的感官捕捉到了有什么即将到来的明显异响，蕾娜塔勉强睁眼，狂风拂过头顶，那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巨大黑影。

根本不是什么黑蛇！

好像放心了下来，沉重的眼皮再支撑不住，陷入昏迷前还不忘记紧紧握住漆全掉完的白色铁盒，里面可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的全部。

原来…是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