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过大泽乡起义那些元老部将,纷纷眼神火热,陈胜若是称王,那他们这些人都有拥立之功,身份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即便此前陈胜吴广已经私底下和他们通过气,但当吴广当众说出来,众人还是不自觉的呼吸急促,热血上头。
陈胜一旦称王,他们这些人也将逆天改命,从卑贱的戍卒,一跃成为新兴贵族。
他们的立场,自然是站在陈胜这边的,纷纷附和吴广之言,极力拥戴陈胜上位称王。
另一边,诸县的三老,面色复杂,他们固然痛恨秦廷,但是这种谋反掉脑袋的事,他们本不想参与的。
但当陈胜吴广的刀剑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只能屈膝于陈胜麾下。
好在陈胜的势力在不断地扩张,陈县暂时稳固,只要陈胜一日不倒,他们这些人就能苟且一日,现在的陈胜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竟迷失自我,极度膨胀,失心疯的要称王。
如果说之前陈胜谋反,是在与秦廷抗争,那现在的称王之举,则是十足的挑衅。
始皇帝刚刚灭了六国的王,结束了自西周以来长达数百年的割据局面,设立了郡县制,为的就是这片土地上只能有一个声音。
但现在,这天下突然间又冒出了一个新的王,哪怕始皇帝不在了,刚继位的二世皇帝,会容忍一个新王出现,挑战他的权威吗?
到时候,必然重兵围剿,这种情况下,陈胜能坚持多久?
就在他们准备开口,试图劝阻陈胜的时候,场中的都尉吴广一个凌厉的眼神投来,那饱含杀意的目光,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们心头一颤,当下表态道:“将军身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社稷,功宜为王!且将军监临天下诸将,不为王不可,愿将军立为楚王也。”
陈胜闻言,心中大喜,但表面还是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假意推脱。
做戏做全套,场中之人,已有两方表示支持自己,在他看来,大局已定,于是,环视一周,目光扫视一众豪杰,见魏地名士,张耳,陈馀亦在此列。
便象征性的询问了一句,“张君,陈君,你二人意下如何?”
本以为对方会顺水推舟,支持自己,陈胜的嘴角,已经不自觉的勾起一丝弧度。
却不曾想,张耳徐徐站起身来,铿锵有力,语出惊人道:“愿将军毋王!”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愣在原地,空气也仿佛被凝固,一股肃杀之气陡然升起。
局面变得微妙无比,此时,陈胜的任何一个态度,都可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但作为决策者的陈胜,此时面临着的却是艰难的抉择。
张耳的反对,让他骑虎难下,陷入两难。
就在这时,不知情的葛婴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感觉场中的气氛不对劲,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此时的他,下意识的就想退出去,但又觉得不妥,只得硬着头皮,尽量组织极短的语言,对陈胜道:“将军,城外有人前来投效。”
陈胜此时心烦意乱,哪里有空管这些,只是随意道:“这些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葛婴愣了愣,后面想说的话,却全部咽了回去,答应一声,便退了退出。
等他到了外面,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应该是陈胜决议称王的日子。
此前,陈胜吴广曾经,向自己透露过这个想法,但未说过具体时间,自己也并未在意。如果所料不错,今天的宴会的主题,应该就是称王之议了。
在葛婴看来,陈胜称王,这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任何悬念,但看方才的情形,陈胜应该是遇到了阻力。
葛婴是陈胜一手提拔上来的,他的立场,自然是站在陈胜这边的。脑海中下意识的在想,该如何帮助陈胜顺利称王。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城外那八百流民。
那八百流民是天下最苦难的人之一,而且数量庞大,他们的选择,是最能代表底层民意的,如果他们站在陈胜这边,那陈胜称王,就是顺应民意,到时候,还有谁敢出言反对?
想到这里,葛婴不得不感叹,这八百流民来的及时。
于是,他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口,去接孟䮦,季遂一行人进来。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季遂等人抬头看去,是葛婴骑着马赶回来了。
葛婴下马后,将季遂孟䮦等人叫到一旁,道:“陈胜将军同意了,放你们进城,但是,是你们先跟我进去,面见过陈胜将军之后,才能放其他人进来。”
听到陈胜许诺放他们进城,众人都欢喜不已。
唯有季遂面色难看,他心中一惊,暗自想道:“怎么会这样,以陈胜现在的身份地位,怎么会亲自接见我们这些人,若是我站在他面前,他肯定会认出我来。到时候,我难逃一死。”
但是眼下的局面,自己等于自投罗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来此之前,季遂将所有可能的局面都算了一遍,其中也算到了可能会遇到陈胜的场景,但是当时,在他的预想中,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他才冒险前来。
可现实无情的打了他的脸,打脸不要紧,关键是要命啊。
季遂心中焦急不已,但葛婴已经是催促个不停。
季遂无奈,只得心中长叹,“难道这注定了就是我的宿命,早晚死在陈胜吴广手中吗?”
纵然心中不情不愿,但季遂还是跟着葛婴向城中走去,内心绝望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若陈胜铁了心要杀我,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孟䮦察觉到季遂的不对劲,悄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季遂心如死灰,随意道:“没什么。”
孟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不简单,这一路走来,无论遇到任何事,你都是淡定从容,气定神闲,怎么现在要得救了,你却垂头丧气的?”
季遂心中苦笑,心道:“得救?你们是得救了,可我,却把自己逼到了死路上。”
“不关你的事,如果你想活下去,进了城之后,尽量离我远一点,就这样吧。”季遂有气无力的说完这一句,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双眼失去了灵魂。
孟䮦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季遂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衣领,低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和那个陈胜认识?”
“认识能怎么样,不认识能怎么样?”季遂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自暴自弃道。
孟䮦急了,“老实说,你是不是和那个叫陈胜的有仇?从刚才那个人说出陈胜要见我们那句话后,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