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遂站起身,目视远方,道:“方今天下,陈胜吴广首倡起义,虽然只是局部的胜利,但此举必将引得天下震动,鼓舞各地反秦人士的士气。人心思变,星火燎原之势已起。接下来,各地必将燃起反秦的烽火,天下英雄辈出,与其在陈胜在这里眼睁睁的看他衰败,不如趁早打算,乱世图存!
孟䮦眼前一亮,道:“你心底有主意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孟䮦已经看出,季遂绝非等闲之辈,别看陈胜吴广这些人现在跳的欢,但他们未来的路,已经被季遂一眼看到了尽头。
他眼中的季遂,就像能未卜先知,他言之凿凿的事,必然不会错。
他看得出,季遂未来的成就,一定会在陈胜之上。
能与这样的人相逢,相识,相交,这是他孟䮦的大机缘,他自然不肯就此错过。
当下,他做出决定,“你要去哪里,我也跟你走!”
虽然季遂对孟䮦决定早有预料,但是当他亲耳听到孟䮦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激动。
因为,孟䮦不只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肯在关键时候,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那一日,陈胜称王之宴上,孟䮦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极为隐秘,不露痕迹,应该无人察觉。
可实际上,当时季遂的主要精力,虽然都在张耳陈馀以及陈胜身上,但在此之余,他的余光也曾留意过孟䮦。
通过孟䮦的站姿,季遂基本已经确定了,当时孟䮦心中的想法。如果当时自己真的遭遇了不测,他是真的想替自己报仇。
当时,他的内心,就认定了孟䮦是自己的兄弟。
所以,他在走之前,特地征询了孟䮦的意见,就是想带他一起走。
可前路如何,他也不敢保证,于是,他再次郑重的问了孟䮦一遍,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决定了,很可能就没有退路了。”
孟䮦没有丝毫犹豫,道:“我这个人,除了拳头还算硬之外,没什么别的大本事,但偏偏喜欢胡思乱想,有一颗不甘平凡的心。我知道,如果是我自己,肯定做不成什么大事。但是你不一样,你有脑子,有眼光,有谋略。这注定了,你生来就不是平凡的人,所以,我选择跟着你,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不一样些。”
季遂笑道:“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这个人和你恰恰相反,没什么大志向,温饱足矣。这样,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孟䮦也笑道:“当然跟着,其实,眼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饭,哈哈!”
夕阳下,两人相视而笑,没有同生共死的铮铮铁誓,也没有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谈笑间便许下了约定。
陈胜的称王大典,已经筹备的如火如荼,到了最后阶段。
这日夜里,陈胜与众将欢宴结束,正准备休息,忽然,门外有侍者来报,有密信传来。
陈胜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心道:“肯定是先生,莫非,先生也知道了我称王的喜事,特地发书来贺?”
于是,他一边命人赶快把密信带进来,又一边命人去传吴广前来。
不多时,吴广便来了。
看着熟悉的密信封印方式,确认是先生无疑,陈胜招呼吴广,道:“阿广,快来,先生来信了!”
一想到先生发书来贺喜,陈胜第一时间叫来了自己的好兄弟吴广,要与他分享这份喜悦。
当然,这其中还掺杂了几分炫耀的意味。
吴广也很高兴,他们在大泽乡起义,之所以能成功,全靠先生谋划。
但是先生在他们起义结束后,就离开了,而且,已经许久不曾联系他们,他还以为先生把他们给忘了。
在吴广殷切的目光期盼下,陈胜小心翼翼的拆开密信。
两人满怀期待,一同去看密信上的内容,初时,两人还满脸高兴,只是看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
尤其是陈胜,他脸色狰狞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连他,也反对我称王?”
看着情绪失控的陈胜,吴广对先生的来信,也很失望。先生在信中警告他们,不要称王,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但是,称王之事已决,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这时候叫停,他吴广倒是能忍住,可是陈胜呢,他能接受吗?
此时的吴广,就连出声安慰的勇气都没有,他生怕陈胜把怒火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胜狰狞的脸色终于缓和,但接着,他做出了一个令吴广感到吃惊的举动。
陈胜走到油灯旁,将那封密信付之一炬,随后淡淡的对吴广道:“阿广,我累了,你先回去吧,一切照常。”
吴广愣了愣,随即明白了陈胜“一切照常”的意思。
他咽了一口吐沫,想要开口,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两日后,一袭盛装的陈胜,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缓缓走来,登上义军连日不停,才赶工出来的祭坛。
很多人都来参加观礼,季遂亦在其中。
祭台之上,陈胜独领风骚,心神激荡。
看着眼前那把从故楚王宫搜罗出来,已经锈迹斑斑的简陋王座,陈胜两眼放光。
古老王座上的锈迹斑点,不仅没有让陈胜感到半点介意,反而有种历久弥新的珍视。
昔日与人佣耕,被同伴嘲笑的场景,历历在目,陈胜不禁发出感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陈胜今日,终成王矣!”
陈胜的称王条件虽然简陋,但仪式却是一样不少,繁文缛节,令人不厌其烦。这也多亏了有张耳陈馀这样的名士在场,这可是他们最拿手的东西。
不然,单就是这些多如牛毛的条条框框,可不是一般人能记下和知道的。
称王步骤虽然繁琐,但陈胜却是乐此不疲,虔诚的一一照做。
“跪!”
“拜!”
......
在一声声的跪拜声中,陈胜来回起伏。
终于,就在季遂已经听到快要瞌睡的时候,陈胜的称王仪式,方才结束。
他这才聚起精神,向陈胜看去。
此刻的陈胜,经过一场大典的洗礼,仿佛换了一个人,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但见他,一身衮衣,头顶冕冠,腰悬宝剑,座下印玺在列,虎符案陈。
该有的东西,陈胜还真是一样不少。
而且季遂发现,陈胜身上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的气质。
这一刻的陈胜,气场强大,顾盼生威,目光扫视全场,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还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看着陈胜经历过称王大典洗礼,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显著变化,季遂不禁感叹,“看来这王位着实有种魔力,能让在其上的人威严加身,也能让在其下的人心生畏惧。”
称王仪式结束后,便进入到了论功行赏的环节。
陈胜麾下,功劳最大的,当属陈胜的铁杆支持者,大泽乡起义的二号人物,吴广。
所以,吴广的封赏排在了第一个,赏赐也是最厚的。
陈胜当众封吴广,为“假王。”
这个“假王”,其中的“假”,并不是真假的意思,而是,暂署、非正式的意思。
这个“假王”的封赏,意味着吴广在义军中,除了地位在陈胜之下,其他权利几乎等同于陈胜。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对此,吴广感恩戴德,不停地表忠心。
封赏完吴广,陈胜又对大泽乡起义的元老部将,以及心腹之人一一封赏。
被赏者,与吴广无二,表示誓死效忠陈胜。
最后环节,陈胜当众宣读了张耳,陈馀二人草拟的讨秦诏书。
气氛的烘托下,所有人都对反秦大业,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和动力。
季遂在旁,目睹了这一切,眼见大泽乡起义的后续,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他在心中默默念道:“是时候离开了。”